第41章 因為真相從來不是沒有意義的(第2/3頁)

謝清呈的聲音都在微微地顫抖了,他好像不僅僅是在和盧玉珠對話,也在和那個困頓了近二十年的自己撕扯——

“但是至少,可以讓未來回到正確的軌道上。”

“它可以讓受盡冤屈的活人,重新擡頭。可以讓無名而死的烈士,九泉安葬。可以卸下受害者肩上的沉重枷鎖,可以讓法網在外的人知道什麽叫天理昭彰。”

“它不能彌合過去的傷口,盧玉珠。”謝清呈說著,聲音很冷靜,情緒也壓抑著,可是紅了眼眶暴露了他其實已經很崩潰支離的內心,“但是它不是沒有意義的。真相從來都不是沒有意義的。”

“你在檢察官找到你,所有人向你鞠躬致歉的那一刻,你有沒有一種……堵了十幾年的氣,終於在心口煙消雲散的痛快?盡管那種痛快伴隨著無邊的痛苦,但是那一刻你終於能喘息了。”

“……”盧玉珠眸光微動。

“你等到了,盧玉珠。我等了也快二十年,我還沒有等到。”

盧玉珠:“……”

謝清呈:“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有很多為你的冤屈而流血犧牲的人。你甚至連他們的名字都不知道。但他們一直在追討公正彌補錯誤,為了不是他們犯下的錯誤,去討一個公道,為了活著的和死去的人,去討一個公道……你覺得這是沒有意義的嗎?”

“十多年了,哪怕你的丈夫背叛了你,你的孩子也不再認識你,哪怕連你自己都不記得清驪縣的縣委書記盧玉珠是什麽樣子了,但那些和你素未平生的人卻還沒有肯放下你的卷案,你以為他們做這些,就真的只是為了和你說一句對不起?……至少我父母不是的。他們當警察,是為了賺錢,為了養家糊口,是把它看作一份職業。可他們說是這樣說的,最後卻為了這份職業去死了,沒有什麽錢,沒有把他們的孩子養大。他們走的時候我才十三歲。”

“盧玉珠,你也是一個母親,你能想象我母親死亡的那一刻,她在想什麽嗎?”

盧玉珠之前只是沉默,但在聽到這句話時,身子狠狠地一顫,似乎天上有了一雙流淚的眼睛,和她一樣,是一個被迫離開了自己孩子的女人,在默默地望她看她。

“她半邊身子都被壓碎了。我親眼看見的。”

“被你們的人。”

“……”

“她做錯了什麽呢盧玉珠?她一輩子都沒講過什麽很了不起的話,她只鄭重其事說過的一句,我到現在都還記得。她說每個普通人都在困頓時渴望一個真相,人在這個世界上,要有點光明的東西去相信,才能有奔頭活下去。”

“她希望她肩上的警徽是光明的,是可以被每一個無助求援的人信任的東西。但你的同伴,你的組織,你們的人,殺害了她。”

“她的肩章都被碾成了碎片。”

盧玉珠的指尖在微微發顫。

謝清呈說:“你該恨的不是警察,你該恨的是那些陷害你,毀謗你的罪犯。……回來吧盧玉珠。有些事情不該是這樣的。”

盧玉珠看上去就像一個遊魂一樣,十多年的錯綜人生在她身體裏撕扯打轉。最後她擡起頭來,對謝清呈開了口,嗓音竟有了一些沙啞:“……我很遺憾。”

“……”

“我很遺憾……”她喃喃。

但是——

但是,她又說:

“你知道嗎……這句話,是替我翻案的檢察官找到我時,重復最多的一句話。”

盧玉珠輕輕地:“我當時覺得,我很遺憾的言下之意,是什麽?是你過得淒慘,但與我無關。”

她望著謝清呈的眼神非常復雜。

停了幾秒鐘後,她接著往下說下去:“但現在我和你說,我很遺憾。我感覺到了,我在想,也許……也許他當時並沒有與我無關的意思。他確確實實,是真的替我感到扼腕。只是——”

話鋒轉了。

盧玉珠在蒼冷的地下室燈光下,慢慢地說:“……有的事已經回不去了。”

“或許我們的人是迫不得已,牽連無辜。再或許,確實是有罪有錯的,可在我最絕望,最無法堅持的時候,是我們的人救了我。給了我一塊容身之處。”

“……”

“沒有他們,我可能已經在這漫長的追溯和等待中自殺了,太痛苦了,我根本等不到翻案的那一天。”

盧玉珠對謝清呈緩聲道:“我無法說你是錯的,我也知道我是錯的。但是我這個人,已經徹徹底底地屬於黑暗。光明是我所陌生的。”

“不管錯與對,我這條命是他給的。我死也不會背叛他。”

謝清呈:“……你覺得他救你不是在利用你嗎?為了這一天,為了有人豁出性命也要為他們守口如瓶!死亡倒計時有五分鐘,還可以遠程操控,他們為什麽不帶走你?要讓你在爆炸中與他們要銷毀的東西同歸於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