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未眠擡起來的手一動不動,藤蔓纏住整只手臂的感覺很奇怪,他下意識微微扭頭,想躲開藤蔓的觸碰。

然而藤蔓不僅沒有松開他,還繼續滑向頸側和鎖骨,緊貼著皮膚蹭動,莖幹上一片萎靡的葉子悄悄脫落,未眠並沒有發現。

他忍著一點不適感和癢意,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藤蔓,語氣像在哄它:“好……好了。”

藤蔓這才慢吞吞松開,卻沒有從袖口退出來,而是纏繞住未眠的脖頸。

這樣的姿勢很危險,只要藤蔓再次收緊,就能死死勒住未眠令他窒息。

未眠對此毫無察覺和防備,直到藤蔓滑下來落在吊床上。

他側躺下來,枕著自己的手說:“我還不知道你是哪一種植物……不如我給你取個名字吧?”

藤蔓不會說話,總不能直接叫它藤蔓。

未眠先說了自己的名字,翻身趴在吊床上劃下筆畫,也不管藤蔓認不認識。

他見藤蔓沒有拒絕的意思,即使有……可能也看不出來。

“那我……叫你阿藤好不好?”未眠有點不好意思,基地自建的學校水平有限,有好多字他其實還不認識……好在藤這個字是會寫的。

他同樣寫下“阿藤”兩個字,還特意放慢速度多寫了兩遍,想讓藤蔓看得更清楚。

藤蔓盤成一團安靜待在他手邊,似乎真的在認真看。

隨後未眠試著喊了一聲:“阿藤?”藤蔓“唰”一下勾住他的手指,像是在應答。

未眠展顏一笑,彎起一雙漂亮的眼睛,把帽子往上推了推,露出完整的面容。

最近天氣似乎越來越熱了,尤其在陽光最刺眼的時候。

未眠一直戴著厚厚的帽子,這帽子是他自己縫的,為了嚴嚴實實蓋住羊角,特意加固了好幾層,比他身上的外套還要厚。

他有點熱,曬了這麽一會兒,額頭微微冒出細汗。

除了每天洗漱的時候,未眠的帽子從來不摘,這一年來已經成了根深蒂固的習慣。

此刻他身處鮮有人跡的荒蕪區,應該可以不那麽謹慎和藏住自己。

未眠幹脆摘了帽子,仰面躺在吊床上。

藤蔓見狀遊過來,想用細長的尾部卷住小小的黑色羊角。

它才剛剛碰上,電流般的觸感直直地竄入脊背,未眠一下子坐起來躲開。

藤蔓落了個空,留在原處的根莖僵直了一會兒,緩緩縮回。

即使它本來就不會說話,未眠還是感覺到了一點尷尬的氣氛。

他縮了縮脖子,後知後覺自己的反應太大了:“我……”

未眠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身為一根藤蔓,它好像也不會懂,只是和往常一樣想要和自己親近而已。

於是他又默默把帽子戴上,重新躺下來向藤蔓伸出手。

仿佛剛才什麽都沒發生過,藤蔓乖乖纏上來,停住不動。

深夜,纏在未眠手腕上的藤蔓突然一松,絲絲黑霧從中溢出來,慢慢擠滿整個狹小的石洞。

未眠正睡得香甜,夢境毫無征兆地出現。

和以往的不一樣,他這一次是坐著的,有人從背後抱住了他。

未眠意識還不太清晰,只知道自己好像坐在誰的腿上,他想努力看清,卻只有十分模糊且黑沉沉的人影。

又是……又是和之前一樣的黑影嗎?

因為上一次做夢,未眠沒有遇上危險,醒來也沒有看見身上哪裏出現異樣,連帶著現在也不太確定了起來。

加上他整個人昏昏沉沉,更加無法正常思考。

黑影禁錮著他,抓住他的左腿將褲腿拉了起來,露出白天弄上的淤青,再將手覆蓋上去。

眼前的視線雖然模糊,這觸感卻無比真實,未眠掙紮了一下。

黑影放在他腰間的手臂收緊,聲音從側後方響起:“別動。”

未眠掙脫不開黑影的束縛,只能任由他按住自己的腿,在淤青的地方緩緩摩擦。

可能是在夢裏的緣故,未眠不覺得疼,反而有一種奇異的舒適感。

他不僅感受不到黑影的惡意,甚至覺得對方是在關心他的傷。

未眠安靜下來,歪頭靠著黑影,呆呆地問道:“你是誰?”

沒有回應,黑影繼續撫摸那一塊淤痕,原本青中泛紫的皮膚開始恢復如初。

過了一會兒,那個聲音才繼續說:“你希望我是誰。”

或者,希望他是什麽模樣的。

未眠很茫然,他好像不太懂黑影這句話的意思,遲鈍的意識開始緩慢運轉。

漸漸的,他眼前開始變得清晰。

先是周圍的環境,虛無懸空的四周變成了他熟悉的石洞,這是他潛意識裏較為安全的地方,只不過空間明顯大了不少。

抱著他的黑影也有了變化,漆黑的像裹了一層霧氣的身軀凝為實質,一張臉也完全顯露出來。

這是未眠的夢境,除去闖入的外來者,有許多東西都是可以由他自由支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