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月月

扶月愣愣地看著季玉澤, 那抹快要升起來的念頭又被壓下去:“嗯,是我,你要休息了?”

一縷月光撒到他潔白的面孔上, 鍍上銀白色的光輝。

清風吹來, 她眼珠一轉不轉。

季玉澤搖頭,把在門板上的手指指尖粉紅, 彎著眼勾勒出一道笑意。

“尚未。”

看對方沒打算讓自己進去的意思, 扶月不解地指了指房間裏面:“外面有點兒冷,我們能進去說話不?”

什麽男女之防對現在的他們來說壓根不存在。

還有,本來穿得就不多,再站在外面被晚風吹一段時間,她覺得自己生病也不為奇。

“好。”

季玉澤放在門板上的手指一根一根緩慢地放下,側開身子, “進來罷。”

一進來, 扶月茅塞頓開, 猛地回頭看跟在自己身後的人。

不過她情商沒那麽低,未直接開問, 而是故作不知地繞著圈子問:“我的衣服為何在你床上?”

這般問的原因有兩。

一來若是誤會, 直來直去怕是會尷尬死, 二來扶月挺想試探一下季玉澤的。

他擡眸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床榻上衣裳一眼,神色從容自然:“月娘看不出來?”

季玉澤低了低眉, 吐出二字:“臟了。”

扶月一噎,倒是沒想到他會那麽直接:“那個, 我。”

完全不知該怎樣接下去, 她憋得滿臉通紅, 接著被他按坐在椅子上, 幹脆轉移話題。

“剛剛看你見到我很驚訝,你以為我今晚不會來?”

安靜了一瞬。

季玉澤瓷白的長指端起水壺倒了杯水,面色淡淡遞過去:“嗯。”

看著扶月喝完水。

他再道:“我以為月娘得到解藥後便覺得我沒了利用價值,從而不會再來蘭竹院。”

她皺眉,略感訝異和生氣,放杯子的力度加大,發出摩擦聲。

“你怎麽會這樣想?”

季玉澤笑,莫名道:“人都沒差別,雖說幾乎人人都在七情六欲的深潭中不自量力地反抗著,但卻沒有任何人離開任何人活不了。”

“我白日在想,即使月娘不再願意留在我身邊,我也不會勉強,因為這是你的選擇。”

本來這些情緒對他來說便是多余的。

不需要。

話間一頓,他凝視著她:“畢竟喜歡太過於虛無,愛亦是如此,我以前不需要這個,以後同樣也不需要。”

嗓音輕如風拂過殘破的羽毛。

扶月握緊袖子,不明白為什麽才過了沒多久,前前後後沒一日,事情就演變成這樣了。

明明已經說好了。

並且得到了承諾,季玉澤答應會嘗試著愛上自己。

就算這個承諾不一定會兌現,可好歹有承諾在,有承諾便有希望,有希望便有動力。

現在聽著這番話,扶月覺得他貌似要推翻之前的一切。

她心有點兒亂了,指甲深深地勒入掌心肉,哽著嗓子輕聲喚:“玉奴。”

季玉澤笑了笑,笑容蒼白病態。

他站起來。

見此,扶月下意識擡手,想要抓住,卻只抓到一抹空氣,連袖角都沒觸碰到。

手一點一點地下墜,同她的心一樣。

仿佛沒看到扶月的動作,他走到床榻邊的水盆前,用幹凈的水清洗著雙手,再用白布輕輕擦幹。

她繃緊嘴角,看過去。

後一秒,季玉澤轉過身來,靡麗的臉笑著:“但我剛剛發現,我做不到,我寧願掐死你,也做不到雲淡風輕地放月娘離開。”

用最溫柔的聲音說出這些話。

若是拋開裏面的內容,單是聽這個聲音,還以為他在說什麽動聽的情話呢。

扶月聽完,剛開始默不作聲,喉嚨幹澀。

她知道這只是他的一種占有欲,連不懂情.愛的孩童都會有,並算不上愛。

所以沒有過多的歡喜、悸動,甚至有些失望。

後面遲疑了一瞬,扶月還是開口:“我說過了,不會離開你的,為什麽,哎,為什麽你就不能相信我?”

語氣略帶無奈。

很奇怪,聽到他說想掐死自己,她也沒感到多恐懼,也沒想立即離開蘭竹院。

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

“你可不可以相信我一下。”扶月眼也不眨,直勾勾地盯著他。

季玉澤看她的眼神越來越復雜。

接近一種掙紮的邊緣,他面上卻還掛著滲人的笑容。

捏著白布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指骨呈現青白色,泛著若有若無的冷意。

季玉澤整個人藏匿於缺少光線的陰影之下。

扶月看得毛骨悚然,仿佛要用盡全身力氣才能從椅子上站起來:“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實在猜不出是發生了什麽事,煩躁得要命。

她眉心收攏得很緊,一步一步地朝他走過去,慢慢圈起那雙冰冷如霜的手。

“玉奴。”

背對著油燈的季玉澤低眸看著扶月,溫度極低的指尖觸上她眼角旁的淚痣,細細地撫摸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