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私欲

季玉澤示意扶月落座,像一眼看穿她接下來的意圖,開門見山道:“扶二娘子,是希望我查這起案件?”

“確有此意,不知季郎君可願?”

沉默地坐了半晌,他似喟嘆:“此事暫且輪不到我願不願,大理寺案件豈能由外人幹涉,扶二娘子擡舉我了。”

扶月沉吟道:“查案不一定要隨著大理寺不是?我相信季郎君有別的法子。”

他將紅豆酥糕往她面前一推,只笑不語。

她只看了下紅豆酥糕,想吃,卻沒拿,再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今日之情,我躬身必報。”

事已至此,再拐彎抹角沒必要,扶月省得他貴為季家之子,衣食住行樣樣不缺。

可是人便會有私欲。

至於為何會生出私欲,是因對暫尚未擁有的某樣事物產生向往、好奇之心。

雖道欲界天有六重天,層次越高,私欲越淡薄,瞧季玉澤絲毫不為風月所動,扶月猜他是高者。

但兜兜轉轉回到原話,總歸還是會有私欲,那時,她也許能摻一腳入內。

他勾了勾唇,似乎沒聽全說什麽:“躬身必報?”

“對,只要季郎君開口,我辦得到的一定盡力而為,希望季郎君憐我救姐心切,還望莫再推辭。”

扶月沒想到有一日自己也會成了那種厚著臉皮,道德綁架別人的人。

亭子極靜。

季玉澤倒沒不滿,依然有禮而謙遜,垂著眸給她倒了杯茶,又給自己倒了杯。

一幹而盡,輕緩地置好梅花杯,他思忖半分,然後說出一個字:“好。”

事情過於順利,扶月微感不安:“敢問季郎君有何願?”

季玉澤嗓音溫醇:“暫未想到。”

站一旁的小秦一怔,飛快地眨了好幾下眼,視線在他們兩人身上不斷徘徊。

這就答應了?

扶月滿腹言辭空無用武之地,已做好花費較長的時間說服他的準備,豈料竟如此爽快地應下。

不過還有一個請求沒說出口,她握拳,鼓起勇氣道:“可否帶上我,絕不會給季郎君添麻煩的。”

季玉澤目光緩緩回落到扶月臉上,睫絨一張一合,掀出道不盡的撩人之意。

他手指習慣地敲著桌面,語氣似有一分無奈:“倘若扶二娘子想也不是不可以,明日卯時後門見。”

卯時便是早上五點到七點,意味著得早起。

見深夜將至,她不浪費口舌,道謝後遂自請離開。

出了蘭竹院,更深露重,夜色涼如水,陰風四竄,有些冷,扶月搓了搓手。

季玉澤微掀開紗簾,站亭邊朝下望。

看了兩道正走動的黑影俄頃,又移開了。

而扶月回頭見小秦還跟在身後,便開口:“送到這兒便可,你早些回去罷,我認得路。”

小秦面色不改,並未因她這句話而離開,驟然蹦出一句:“扶二娘子,我家郎君瞧見了。”

扶月有不良預感,咽了咽,問:“瞧見什麽?”

他不直面答,而是若有所指道:“蟲子有點兒臭,扶二娘子回去記得喚水好好清洗方可。”

她被嗆到,連聲咳嗽兩聲,緩了好一陣子才緩過勁,一時說不出話。

小秦原是看不過眼,方出言提醒的。

見她愣住,於心不忍,他安慰道:“扶二娘子放心,我家郎君不會在意這些小事的。”

又是重重一擊,扶月倒是寧願季玉澤有一絲在意,強笑了聲,沒多言。

道別小秦,渾渾噩噩地越過抄手遊廊,不知用何詞語來形容當下的復雜心情,尷尬到扣出一座城堡。

悅梨院寂靜無聲,她怕驚動他人,動作需皆放得極輕。

還未入內,忽見院門一大樹下有一魁梧身影,扶月吃驚一瞬,卻又不敢大聲叫,只得壓低聲音。

“何人?”

扶正林從樹影下出來,借著月光打量晚歸之女,怒目而視:“你去了何處,曉得如今幾更天了?”

壓迫感濃厚,她禁不住地打了個哆嗦:“我只是睡不著出院子外逛逛,沒去哪兒。”

誰知他聞言更怒:“媛娘下落不明,你還不安分,可是欲氣死我?”

從皇宮回季府,扶正林得知扶媛一事,心浮氣躁,坐立不安。

生怕小女兒又出事,便早早地來此瞧上一瞧,確保無事方能安心。

不料從夜暮等到子夜,始終不見扶月歸來,若不是聽大門小廝說她已回府,他差點去報官了。

扶月識相地認錯:“女兒知錯,望爹責罰。”

扶正林看不得她低眉順眼的委屈樣,揮了下衣袖。

“此事我暫不追究,一切等媛娘平安無事再說,從今日起,你給我好好待在悅梨院,不得出門半步。”

識時務者為俊傑,她沒猶豫地點頭:“是。”

答應是一回事,如何做又是另一回事,扶月心中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