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影子

馬車內還有血,畢竟血暫時不能完全擦幹凈。不過不太礙事,況且距離季府還有一段較遠的路,走回去費勁且惹人注目。

所以他們依舊乘著這輛馬車。

百姓愛看熱鬧,瞧大理寺的人走了,八卦地叨叨幾句後,大多回過頭幹自己的事情。

一刹那間,京城靠城門街道恢復熱鬧如初,似大理寺前不久抓捕犯人一事只是錯覺。

吆喝買賣的吆喝買賣,逛街的逛街,趕路的趕路,入酒肆的入酒肆,好像一切歸回和平。

街道一旁有間無比顯眼的樓閣,青瓦上方拉滿了五顏六色的細帶子,正門閣台處懸著一塊大匾子,上面寫著百鳳閣。

百鳳閣生意向來如火如荼。門欄倚著十幾名環肥瘦燕的女子。

她們衣著輕薄如紗,姿態有嫵媚,有清純,手持著一塊香帕,不停地朝街邊方向揮動。

不少男子猶豫再三,禁不住誘惑,甩袖上前,摟美人入懷,迫不及待地偷香幾口。

道上,車馬粼粼,人流如織。

這一幕欣欣向榮的畫面與案件層出的京城狀況多多少少有點兒違和。

扶月忽然想到接下來的劇情,尤記得是接踵而來的花季少女死亡案件。

無一例外,她們死前都穿著大紅色衣裳,遭受非人的淩.虐,按照劇情發展下一個被抓少女正是扶媛。

而扶月看小說喜歡看男女主談戀愛,跳過了這段劇情,直接翻到扶媛被救出來後那幾章看,所以不知道兇手是誰。

她在心裏默念幾聲大紅色衣裳,放下簾子,沒再看。

季玉澤看她舉動,藏於袖中的指腹微微摩挲著已凝固的血液:“扶二娘子對京城很感興趣?”

扶月笑笑,當作回答。

回到季府時,她脖子還隱隱作痛,得知扶媛在與季夫人閑聊,沒去找她們,否則少不了因傷拉扯一番。

悅梨院裏,扶月房間空蕩蕩的,正合她意,腦子現下頗為混亂,得一個人靜靜。

扶正林一開始沒料到要在京城待如此久,是以,並沒有帶丫鬟來,只是帶了兩名隨從。

扶月也落得輕松,不必被人時時刻刻看著。

她坐到榻上,彎腰想脫鞋,又頓住,摸了下脖子上的帕子,原是打算找藥重新包紮,無奈現有些乏。

力不從心,只能等睡醒一覺再弄,扶月手還沒碰到鞋就有人敲門。

是小秦的聲音:“扶二娘子?奴才請來了大夫給你重新包紮。”

用藥包紮完,扶媛也回來了,見她脖子纏繞著白布,嚇得差點說不出話,嬌俏的臉滿是心疼。

“月娘,發生何事,你怎麽受傷了?”

“沒什麽大事,就是回來的路上出來點意外,不用擔心,小傷而已。”扶月三言兩語拉過。

她從懷裏掏出黃色的符遞給扶媛:“你拿去給夫人吧,我這幅樣子不太方便過去,讓夫人擔心就不好了。”

接著,扶月故意打個哈欠。

扶媛接下,見她昏昏欲睡,壓下心中疑問:“好,累了吧,趕緊休息。”

*

大理寺內。

陸然穿著深綠色官服,坐在幽暗逼仄的牢房裏,手持一支杖棍,慢慢地敲擊著油膩的桌子。

一聲又一聲,無形生出些緊張氣氛。

犯人囚服散臭、發絲淩亂地匍匐在地,指甲縫滿是自己扣出來的血,微微一動,手上的鐵鏈發出摩擦聲,一左一右皆有人。

他緩緩擡起腦袋,直視著木長椅上的陸然,表情異常寧靜。

墻上黑紅相交。

舊血新血摻夾在一塊,空氣中飄蕩著逼人的腥味,烙盆裏的火熊熊地燃著。

時而發出哢吱音。

暗油燈下,火光明明滅滅。陸然神色不清,將手中畫像撒向他,冷聲問:“這裏面的女子你可還記得?”

男子覷了一眼散落到地上的畫紙,手又開始扣指縫:“嗯,記得。”

“殺害了那麽多女子,你可曾有過一絲愧疚?”

另一名大理寺少卿林平說著走過去,撣了撣官服上虛無的灰塵,用黑色的靴子狠狠地踩住男子的手。

大理寺有兩位少卿,大理寺卿事務繁忙,此案暫由大理寺少卿來辦。

落到今日境地,男子顯然無所謂了,耷拉著頭,疼得臉扭曲,聞言卻笑起來。

“大人,你說呢?”

林平眼含厭惡地松開腳:“豈有此理,來人啊,把他給本官押下去。”

“慢著。”陸然出聲阻止,站起來,走到男子面前,緩緩曲腿,半蹲下,手搭在膝蓋上。

他雙眸淩厲地盯著男子眼睛:“你有沒有數過自己一共殺了多少名女子?”

男子蠕動著唇瓣,不假思索道:“十一名。”

話音落下,林平立即厲聲反駁:“狡辯,分明是十五名,事到如今,還不認罪。”

“不,我沒狡辯,是我殺的便是我殺的,別的事我或許能記錯,但殺人這件事,我萬萬不會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