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不要想太多,不是困了,還不睡?”趙星看起來不想和我再談下去了,剛好,我也不想和他繼續談下去了。

我閉上雙眼,本以為很快就會得到周公的召喚,卻難得失了眠——這倒是奇怪了,過往發生過那麽多亂七八糟的事,我總能安然入睡,今天卻睡不著了。

我放緩了呼吸,自以為偽裝得還算妥帖,過了十來分鐘,卻聽趙星說:“睡不著的話,要不要再聊聊天?”

“大過節的,不想和你吵架。”我閉著眼睛回他。

“我們聊天,也未必會吵架吧。”趙星的聲音很輕,像哄小孩似的,竟然有那麽幾分溫柔的味道了。

“我也不想和你聊天。”我實話實說。

“我還不想和你離婚呢。”趙星的這句話是貼著我耳朵說的,我有點癢,想推開他,但是懶得動手。

“你別離我這麽近。”

“癢了?”

“嗯。”

“崔明朗。”

“幹什麽?”

“我重新追你吧,好不好?”

“你有病吧。”

我一下子睜開了雙眼,甚至有點想下床走人了,我估摸著趙星也猜到了我的打算,我還沒動彈,他的雙手就扣著我的肩膀,把我摁到床上,親了過來。

我們親了一會兒,實話實說,我沒什麽感覺,主要心裏煩躁得很,想推開他,但又不想大過節的大半夜的吵架。

他親了一會兒,像是確定了我不會輕易走似的,說:“明天一起去泡溫泉吧?”

我回了一句:“沒時間。”

又趕在他追問前,補了一句:“我得給許諾燒頭七。”

趙星“嘖”了一聲,他躺在我的身邊,還搶走了我一半的被子蓋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說:“你對他倒是真的好。”

我大大方方地回答:“他快死的時候,也是實心實意對我好過的,投桃報李,我總要安排好他的後事。”

“我對你好了二十多年,他對你好也就幾個月,但你現在就惦記著他的好。”

趙星這話說得,像是吃醋,又像是質問。

我很平靜地回他:“你要是現在死了,我做得絕對更到位,給你天天燒紙都可以。”

“大過節的,你倒是一點也不忌諱。”

趙星直接被我氣笑了,他又把被子向自己的方向扯了扯,我不得不握著被子邊提醒他:“差不多就行了,我快沒被蓋了。”

“怎麽不凍……”

趙星咽下了後半句話,過了幾秒鐘,他把大半個被子重新蓋在了我的身上,說:“我陪你一起去吧。”

“你去做什麽?”我單純表達下疑問,“你和許諾也沒什麽交情,他應該也不會歡迎你過去。”

“幫你的忙,順便陪你聊聊天。”趙星躺在我的身邊,這時候說話倒聽不出什麽情緒了,“反正我也沒別的事幹。”

——你公司倒閉了麽?節假日不用交集,這麽閑?

我腹誹了幾句,倒沒說出口,其實有想過再說一句不讓他跟著的,但我在這個寂靜的夜裏,聽著他近在耳邊的呼吸聲,突然就不想說出口了。

如果趙星今晚沒有喊住我,沒有死皮賴臉地和我住一個屋,沒有睡前和我說了這麽多話,我或許能下定決定,把他從我的世界剝離開。

偏偏他也不夠決絕冷漠,他伸出手來握住了我,我竟然也舍不得甩開他。

說到底,無非四個大字,舊情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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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折騰了大半夜,一直沒有睡著,趙星卻在我的身邊打起了鼾——他一般沒有打鼾的習慣,除非是太累了。

我開了個床頭燈,借著橙色的燈光,看清了他眼底的青色——他似乎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

是忙著折騰明朗星麽?

還是單純的睡眠質量不太好?

我止住了過於發散的思維,關了床頭燈,重新躺回到了被子裏,趙星卻在睡夢中,伸出手壓住了我的腰,伸出大腿壓住了我的大腿,我直接被他弄得動彈不得——倒是也能動彈,不過得把他折騰醒。

我伸出手抓著他的手臂,正準備把他捏醒,卻聽見他說了句夢話。

他說:“崔明朗,我舍不得讓你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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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明朗,我舍不得讓你難過。”

十八歲的我和十八歲的趙星,一起參加高考,我們考得都還不錯,應該能上同一所大學。

我們和很多同學們喝了一圈酒,然後兩個人一起去了附近的豪華酒店,酒店的房費是四千元,趙星出了兩千,我出了兩千,好處是裏面的專業工具一應俱全,還有質量不錯的教育片。

我們剛進房間,關上門,趙星就把我摁在門板上親,他的眼裏閃爍著炙熱的火,像是迫不及待,想把我拆分入肚。

我知道他想幹什麽,他已經明示暗示了我很多次,我都以“我們要以高考為重”搪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