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冬天的腳步不知不覺地來了,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年終總結大會,我拿了一圈獎,也受院長的委托,邀請我的合法丈夫趙星蒞臨指導。
我撥通趙星電話的時候,才反應過來,我們大半個月沒聯系了,上次聯系的時候,他告訴我,離婚手續快辦完了,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趕在許諾離世前。
他這麽說了,我就很清楚,離婚手續絕對不會在許諾離世前辦完了。許諾不想和我結婚,趙星不想給我再婚的機會,至於我,其實並沒有想折騰的打算。
許諾是我和趙星的第三者,是我放不到台面上的情人,我曾經短暫地想過多喜歡他一點,但很可惜,他命不夠長,我也只能把快量變成質變的感情收回去,然後一點一點地給自己做情感鋪墊。
——我很擅長這個的,不然怎麽能那麽從容地和趙星說:“我們離婚吧。”
--
許諾熬過了平安夜,沒熬過聖誕節,他在醫院裏走得很安詳,是睡夢中走的。
那天臨睡前,他的精神頭很好,和我說了很多話。
他說:“緊趕慢趕,總算把小說寫完了。”
我就問他:“我可以看看你的小說麽?”
他搖了搖頭,說:“別看了,我會社死的。”
他這麽說了,我也不強求,只是問他:“你還有什麽遺願麽?”
他想了想,說:“我知道你不會和我結婚的。”
我捏了一把他有些幹的臉頰,說:“之前在意大利的時候,你如果答應了,我會的。”
他摸了摸我的手指,說:“但你不會幸福的。”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你可以不和趙星離婚麽?”
我沒什麽猶豫,直接回他:“不行。”
“那你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啊,”許諾嘮嘮叨叨的,像個老年人似的,“總覺得你離婚以後,會生病,甚至會……”
許諾沒說出那兩個字,但我知道他想說什麽。
這個世界是那麽的枯燥和無聊,有太多沒什麽牽掛的人,選擇那條路了。
“我不會的,”這句話我說得很認真,“趙星還活著,我舍不得死的。”
許諾盯著我看了一會兒,他嘟囔了一句“你真是個混蛋”,轉過了身。
這是自他入院以來,第一次背對著我睡著了。
他在睡夢中悄然離世,沒有看到聖誕節的晨光。
--
許諾沒有什麽親戚朋友,看來之前他問我要不要見他的家人,也只是一次試探。
他的遺囑很簡單,所有的東西都留給了我,包括我送他的那套房子。
最後我留給他的,是一塊墓地,和一段陪伴。
他留給了我的,是一段感情,和一段陪伴,總體來說,我們誰也沒占誰便宜,稱得上好聚好散。
我花了幾天的時間,幫許諾辦了個小型葬禮,順便看著他的骨灰盒被埋進選好的墳墓裏,然後匆匆趕去我們研究院的年終總結大會。
我入場的時候,大會已經開始了,趙星作為特邀嘉賓,正站在台上致辭,我的座位在第一排,我坐下的時候,他看了我一眼,發言沒有絲毫的停頓,流暢而自然。
他下台之後,徑直走到了我座位旁邊的空位處坐下,我倆的沙發中間是一個桌子,桌子上有兩個並排放著的桌簽,挨得很近,可能是擺桌簽的人故意的。
我上台領了一次又一次的獎,最後還代表科研工作者發言,我發言的時候看向台下,趙星舉著手機在給我拍照,一切宛如從前。
大會結束後有晚宴,我和趙星吃了個半飽,提前出了會場。按照往年的慣例,我會把自己的車扔在停車場,坐他的車回我們家。
但今天在停車場入口的時候,他問我怎麽回去,我回了一句:“我自己開車走。”
他停下了腳步,他背後的夜空裏,有月亮、有星星,唯獨沒有這座城市限制燃放的煙花。
他穿著長長的昂貴的風衣,雙手都插在了衣兜裏,他笑著說:“新年快樂。”
我冷淡地回了他一句:“新年快樂。”
我猜他還有後半句話,就這麽原地等著他、看著他。
過了幾十秒鐘,他伸出手,碰了碰我的頭發,我有些厭煩地躲開了他的手,就聽他說:“離婚手續辦下來了,你自由了。”
--
我們曾經有一場非常盛大的婚禮。
雙方的親朋好友幾乎全員到齊,所有賓客七星級酒店包吃包住,還附贈來回往返機票和誤工費。
婚禮持續了三天,從婚前排隊,到西式婚禮,再到中式婚禮,婚禮策劃公司一家不夠,後來幹脆請了三家。
我們交換戒指的時候,足足有十個機位對著我們拍攝,事後連夜剪輯出了各種角度的視頻。
但婚禮結束之後,我們回到價值上億的豪華別墅中,我卻並不覺得有多快樂。
我問趙星:“你高興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