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許諾擡頭看了我一眼,沒吭聲,按他的脾氣,沒甩臉子直接走,已經算得上給我面子了。

趙星夾了一塊我特別愛吃的排骨,沒放在我碗裏,倒是放在了自己的碟子裏,一邊吃一邊說:“崔明朗你快點吃,等會兒還要去機場。”

不得不說趙星這人有點本事的,他這麽一說,許諾的眼神就變了,一副讓我解釋的模樣,讓我有點想笑。

我這人一貫不委屈自己,想笑就笑,許諾眼裏的神采,就在我的笑聲中一點點消失殆盡了。

他倒也沒質問我,只是也拿起了一雙筷子,悶頭吃起了東西。

“我下午和趙星一起出國,大概要去三個月,”我漫不經心地開始解釋,正好對上了趙星異常復雜的視線,“你的手續我會找人幫你辦,差不多一個月能辦好,你願意的話,可以陪我出國玩兩個月。”

“我願意。”許諾沒什麽猶豫就答應了,“等手續辦好了,我隨時出國陪你。”

“真乖。”我的手摸到了不該摸的地方,許諾沒有躲,甚至向我的方向湊了湊,我發現他越來越能認清自己的身份,也越來越會討好我了——意識到這點後,我突然有些索然無味,許諾最能吸引我的那種特質,已經漸漸消失了。

但我對他的身體還沒有厭煩,我又剛剛買過單,短期內還沒有換新情人的打算。

我親了親許諾的脖子,眼角余光卻撞上了趙星了然的表情,他沖我眨了下眼睛,低頭又吃了一塊我特別喜歡的排骨,我在心底“嘖”了一聲,松開了箍著許諾的手,拿起筷子,去夾盤子裏所剩無幾的排骨。

剛嘗了一塊,就聽見趙星說:“我入住的酒店滿房了,你和我一間,沒問題吧?”

——劣質的謊言。

我在心底下了這個判斷,面上卻不顯露,溫聲回他:“當然沒問題。”

趙星輕笑了一聲,當著我的面,給他的秘書發了一個語音,說:“記得采購一些計生用品,要最大號的。”

我抱著許諾,對趙星說:“你知道的,我不愛用那些東西。”

“你出弄臟床單的罰款?”趙星問我。

“當然是你出。”我很愛和討論這種事。

“零花錢不夠花麽?”趙星明知故問。

“不夠花,再給我打點?”我能感受到,許諾在我的懷裏發抖,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真是個浪費錢的小壞蛋,”趙星邊搖頭,邊打開了自己的錢包,他從裏面抽出了一張鎏金的銀行卡,遞給我,“密碼你知道的,裏面的錢應該足夠你揮霍一段時間了。”

我接過了銀行卡,順手遞向了許諾,我說:“密碼是060912。”

“六月九號中午十二點,”趙星插了一句,表情近乎溫柔,“高考後第二天,我和崔明朗上床的時間,是不是很好記?”

“啪——”許諾接過了這張銀行卡,扔回到了趙星的面前,“我們不需要這個。”

趙星並沒有生氣的跡象,他用兩根手指重新夾起了這張銀行卡,沉聲問我:“你需要麽?”

我想說“我需要啊”,但人還沒開口,嘴唇就被許諾堵住了,他捧著我的臉激烈地親吻著我的唇瓣,我能看到他的眼角滲出了透明的眼淚,也能看到他明顯的悲傷和祈求。

我同樣激烈地回吻著他,我們旁若無人地親吻了五分鐘,許諾似乎從中得到了些許安撫,他終於放開了我,結束了這個吻,重新溫順地靠在我的身上。

我摸了摸他柔軟的頭發,用沙啞的聲音說:“我當然需要啊,你要養我一輩子的,趙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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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趙星星,也曾經過過一段苦日子的。那時候我們各自和家裏出了櫃,雖然因為出櫃對象看起來是“好孩子”得到了一定的“寬容處理”,但雙方的家長態度都很堅決,他們是希望我們分手的。

怎麽樣讓兩個剛成年的孩子乖乖聽話呢?

當然是要叫他們清楚地明白,沒有家長的資金贊助,他們什麽都做不了,連生存都會成問題。

十八歲的我和十八歲的趙星星,玩了一場聽起來很浪漫但實際上很辛苦的私奔之旅。

我們白天在快餐店和咖啡店打工,夜晚住在便宜的青年旅店裏,夜深的時候,被陌生人的呼嚕聲吵得睡不著的我,會輕輕地在床上翻一個身。

然後過不了幾秒鐘,睡在我下鋪的趙星星,就會輕手輕腳地從梯子上爬上來——我們會擠在一張床上,他的雙手會捂住我的耳朵,用口型對我說:“不吵了,睡吧,晚安。”

我們吃過廉價的快餐食品,喝過水龍頭裏的生水,試過早起排隊半個小時的洗手間,也在深夜裏騎著單車一起下班。

我們精打細算過存款,買了兩張老舊遊樂場的門票,坐在有些斑駁的、晃晃悠悠的摩天輪裏,等待著摩天輪到最高點的那一刻,趙星吻了我的嘴唇,他還騙我說:“每一對坐摩天輪的情侶都會分手,除非他們在摩天輪到達最高點的時候,相擁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