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4/5頁)

飯桌上,高卓越向服務員要了一瓶酒,但也並沒有勸師兄們與他一起喝,自己一口喝掉了半杯,像是為了找到什麽勇氣。

“師兄,”他似酒意上頭,紅著一張臉,對尚揚道,“你下午對我說的,我都明白了。”

“我就幾句話想說給你聽聽,同學朋友聽了都怪我矯情,沒人聽我說。”

“我小時候,喜歡美術,長大點喜歡上了雕塑,但是學那些沒有前途……我爸說的。”

“我爸說,中國的社會生態就是這樣的,體制內就是最好的工作。”

“師兄們別笑話,我們小城市的家長,個個兒都是這樣想的。”

“我文化成績還可以,可是又考不上清北人復,我爸精打細算啊……精打細算……”

“讓我考公大,警中清北,專業就是公安管理最好,只要在校表現好,聯考成績好,畢業再跑跑關系,最次也能進省廳……我爸說的。”

“……別誤會,我去咱們所實習,沒跑關系,全靠我自己聯考成績好,我真的是靠自己考上的。”

“我爸把我當驕傲,中秋回來,他痛風剛好了一點,帶我跟他的朋友們吃飯喝酒,就為了顯擺我,說我兒子進部委研究所了,你們誰兒子能進啊?”

“可是我不配,不配啊……尚主任說得好對,我跟警察這個職業就不配。”

“……”

“高中的時候,我做過人生中第一個獨立完成的雕塑作品,是一個抽象的大樹,很大,在樹下能遮擋一切風雨,可是它的枝幹很鋒利,讓人看了又害怕,我給它起名叫《父親》。”

“有一天我放學回家,我的雕塑就不見了,我問我媽,我媽不敢說,讓我去問我爸,我就知道了,我的《父親》被我的父親扔了。”

“我的作品沒有了,從此我就是我爸的作品。”

就著高卓越的“故事”,尚揚也慢慢喝了半杯酒。

金旭時不時看看他,知道他想起了他自己和父親“作對”的十幾年。

高卓越走時腳步很穩,沒有醉,尚揚和金旭都看得出來。

尚揚給他叫了輛車,他要把自己的車鑰匙留給尚揚,讓他們這兩天出行方便點,被尚揚拒絕了,他也沒再說什麽,笑著對他倆說:“師兄再見。”

尚揚道:“再見,師弟。”

那車載著高卓越遠走,駛上了夜晚仍燈火輝煌的大道。

回到房間裏,一關房門,尚揚罵罵咧咧:“有的家長才該送到心理輔導學校去!”

那半杯酒讓他精神亢奮起來了,指著金旭命令道:“給邢光打電話,問問那對兄弟招了沒有。”

金旭答應著,打過去問了,還開了外放讓尚揚聽一聽。

孫銘和孫良兩兄弟就在剛剛,全招了。

起因是孫銘知道妻子黃夢柔是圖自己有錢才肯下嫁,經濟上願意多給黃夢柔些支持,但結婚近兩年了,黃夢柔卻一直不願意生小孩,同時他又通過黃夢柔的種種異常行為,懷疑起黃夢柔外面有人。

26號晚上,他質問黃夢柔白天去了哪,是不是私會情人?黃夢柔矢口否認,但孫銘撕扯黃夢柔的衣服,發現她身體上有不該有的痕跡,當即大怒,掌摑了黃夢柔,黃夢柔出言嘲諷他無能,孫銘怒急,徹底失去理智。

等到他將黃夢柔摧殘得不成人形,並最終將其扼死後,才驚慌失措地意識到自己殺了人是要償命的,憑著“多年來做生意穩賺不賠的頭腦”,迅速想到了一條最穩妥、最不虧本的計策。

而他的弟弟孫良也願意這麽做,他如果坐了牢,孫良沒了錢包,自己在外面也過不上好日子,不如替哥哥坐十幾年牢,出來也還年輕,反正有哥哥幫忙買房買車娶老婆,沒經過什麽猶豫,就同意了哥哥的“妙計”。

於是哥倆就演了這一出,草包弟弟頂罪,並制造過失殺人的現場,然後再將黃夢柔帶至郊外毀屍滅跡。

整個審訊過程中,兄弟倆毫無悔意,尤其兇手孫銘,對於妻子這“蕩婦”深惡痛絕,認為她死一萬次也活該。

但當結束審訊的那一刻,刑警告訴孫銘,黃夢柔的出軌對象是一個年輕女孩——孫銘當場崩潰大喊後悔,說早知道是女的他才不在乎,他最怕的只是給奸夫淫婦養孩子,女的又有什麽關系?

金旭和尚揚:“……”

那邊邢光道:“我們還查到,黃夢柔和何子晴26號白天在本市酒店有開房記錄,下午何子晴獨自離開,黃夢柔追著下樓,在酒店門外的大街上還吵了一架,結合路人聽到的話和監控拍到的畫面,大概是黃夢柔隱瞞了自己已婚的事實,何子晴提出要分手,黃夢柔讓她歸還自己的禮物,何子晴就把手裏的包照臉扔給了她,自己只拿了手機走人,黃夢柔很生氣,退房後去開車,順手把那包扔進了自己的後備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