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開出省廳大門,上了公路,古指導總算記起了交通規則,才老老實實、循規蹈矩地朝著市局的方向行駛。

尚揚猶然不敢相信,這麽快就找到了抓捕真兇的直接證據。

古飛將周玉剛在電話裏向他匯報的情況,一五一十轉述給顧問聽。

周玉和另一位刑警在大學裏分別找了張自力的老師和同學,朝他們詢問張自力近期有沒有反常的行為舉止。

因為學校正熱火朝天開著運動會,人員四散,操場上接打電話互相都聽不清楚對方說什麽,張自力的班主任還以為自稱公安的周玉是騙子,接連掛斷她電話好幾次。最終能和張自力比較親密的數位關系人成功聯絡上,也頗費了兩位警官一番功夫。

根據了解張自力的老師和同學反映,張自力從上學期末開始,整個人的氣場就變得低沉、易怒,對身邊人缺乏基本信任,當時還以為是考試周壓力太大,可是過了一個暑假回來,他的情緒不但沒恢復,反而好像更差了些,教室寢室兩點一線,也幾乎不和以前相處不錯的同學們來往,偶爾離校出去,也有些神神秘秘。

而張自力同寢的室友則說,有一次,張自力又穿戴整齊,要去校外,在寢室提了一嘴,說和朋友約了打彈弓,有位室友好奇問彈弓有什麽好玩的,張自力就推開寢室的窗,從包裏掏出一把“一看就很厲害的”全鋼彈弓來,一拉、一瞄準,當場把窗外一棵樹上的知了打落。用室友的話說,“技驚四座,大家都被嚇了一跳”。後來他們寢室的人也就都知道,張自力只要是背那個包出去,就是去打彈弓了。

尚揚感到不可思議,說:“如果這把全鋼彈弓就是兇器,他就這麽放在寢室抽屜裏?”

“小周當時就在寢室裏找男生們問話,反應這情況的男生,為了佐證自己的話不是胡說,隨手一拉張自力的抽屜,裝彈弓的包就在抽屜裏擱著。”古飛也一頓,道,“張自力可能沒想到,會這麽快被查到?”

可他這時也覺得,剛才好像高興過了頭,捉到線索的興奮,蓋過了這裏頭的不太尋常。

尚揚道:“反正小周已經在把人帶回來的路上了,幹脆問一問。他房間裏那罐茶葉,還有剛發現的這把彈弓,雖然都不是直接證據,但也都很值得懷疑。”

周玉等兩名刑警在學校裏調查張自力的事,不用多久,最多到晚上,張自力本人也會聽到風聲,現在也確實該帶他回來問話了。

那所大學離市局比省廳過來要遠一些,又是周一的晚高峰時間,古飛和尚揚到市局時,周玉等人還沒回來。

尚揚一來這裏,就惦記起了正在這兒審鄒文元的金旭。

古指導自然善解人意,叫了位警員過來,請人家帶尚揚過去,說辭是:“我們顧問想觀摩一下金隊審嫌疑人,你帶他過去一下。”

“謝謝。”尚揚保持著端莊儀態,跟著那位警員去“觀摩”金隊審嫌疑人。

人的習慣真是可怕,端端兩天,他對古飛時不時的調侃,竟已經免疫了。

隔著單向玻璃,能看到金旭和鄒文元正在對話,倆人面前各自放著一杯熱茶,鄒文元面前的煙灰缸裏還有幾個剛抽過的煙頭。

倆人這是聊上了?

尚揚拿起耳機聽了聽,裏頭鄒文元正說道:“那年我還不到四十,兩千零五年,我就已經賺到了人生中第一個五百萬,你知道那時候北京房價多少?才七千。”

金旭道:“那鄒叔夠厲害的。”

尚揚:“……”

他猜金旭心裏此時的真實想法八成是:萬惡的資本家,給老子爬。

他問旁邊負責設備的警員:“他們倆一直在聊這些?”

警員道:“差不多吧。”

尚揚心想,可真是有耐心,從四點半開始審,已經兩個多鐘頭了,就給他“鄒叔”做財富人生專題采訪嗎?

他把錄好的音頻往回倒了倒,聽了幾段,除了鄒文元的財富人生,裏頭倆人還聊了鄒文元當初做聯防治安員時候的事,差不多就是在聊鄒文元的前半生。

鄒文元為了改善家庭生活,辭職下海,開文具公司,正當和黎艷紅一起把生活經營得蒸蒸日上,他倆的女兒在一場意外裏死了。

黎艷紅傷心之余大病一場,被醫生告知身體狀況已經不能再生小孩兒,那之後她就辦了個“愛心之家”,就是後來“黎艷紅福利院”的最初雛形,開始助養棄嬰、孤兒、殘障兒童。

剛開始鄒文元覺得是好事,做點善事積積福氣,也能安撫下黎艷紅的心情。誰想到黎艷紅在這事上砸鍋賣鐵,不計成本,鄒文元受不了,覺得她瘋了,倆人頻繁吵架,最終鬧崩,離了婚。

情場失意的鄒文元,事業春風得意,除了自己會經營,又“很有戰略眼光”地沒和黎艷紅分割事業,文具公司賺錢,他自己的身價翻了幾番,因著黎艷紅的名聲招牌,文具公司的發展暢通無阻,機關單位幾乎一路綠燈,就沒有他辦不成的事,沒有他簽不成的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