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金隊長這突如其來的近似賣萌,把顧問搞得摸不著頭腦,但還是給他倒了茶。

“我也要。”古飛也把杯子送上來湊熱鬧,道,“顧問,要雨露均沾啊。”

顧問:“……”

“說正事。”金旭自己順了毛,又來主持公道,說,“鄒文元的案子,小周查到了什麽?”

他們現在公安局招待所的餐廳裏吃晚飯,食客當然多不到哪兒去,餐廳大堂只開了三桌,另外兩桌跟他們也不挨著。

但周玉仍是朝前微傾了身,壓低聲音,說道:“昨天晚上我到了以後,就找了當地經偵的同事幫忙找鄒文元案子的卷宗档案……”

“昨天你就匯報過了,”古飛道,“說卷宗沒問題,程序也都符合規定。”

周玉道:“我今天去了法院和檢察院,接待我的人,一聽我是來查黎艷紅前夫的案子,見了鬼似的,支支吾吾,不願意跟我多說,還讓我回公安局查,說這案子當初就是市局經偵處給辦實的,鄒文元的公司非法集資、做假賬的證據,都是經偵警察搜集提交的。”

余下三人靜默了,一個地級市檢察機關和法院,能在這種事上甩鍋甩得這麽幹脆,當年那案子如果有貓膩,操盤手大概率確實是棲鳳當地公安。讓周玉回市局去查,等於是在說,你們公安內部的事,內部解決去吧。

金旭對古飛道:“你給省高檢省高院的招呼也算沒白打,最後是得把人家單位的弄進去幾個。”

“一碼歸一碼,這事到時候有別人辦,咱們先把車禍案弄明白。”古飛問周玉道,“有沒有線索能指向,鄒文元入獄這事和黎艷紅有關系?”

來翻查鄒文元案件,是基於一種可能,那就是黎艷紅在棲鳳當地有這種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甚至操控權力機關,顛倒黑白的“本事”。那麽之前她自己所說的,她從不和人結怨,就是個徹徹底底的偽命題,一定還存在有動機謀殺她,炮制車禍案的嫌疑人。

“沒有。”但周玉道,“鄒文元因為不滿意黎艷紅把精力都投入到福利院,兩人吵了幾次架,感情破裂,最後就離了婚。據知情人說,黎艷紅經商能力不如鄒文元,還像做夫妻時那樣拿分紅,覺得過意不去,不願意占鄒文元的便宜,離婚後就一直要求分割了文具公司,是鄒文元死乞白賴不願意分。”

尚揚奇道:“他圖什麽?”

金旭道:“還能圖什麽,自然是黎艷紅的名氣。”

周玉點頭說:“對,文具公司靠著黎艷紅,能獲得不少政策上的利好。我聽說一個事,不知道真假,說前幾年他們這文具品牌,想競標省裏電視台黃金時段的廣告,省裏都給開了綠燈,直接跳過招標會……所以離婚後,鄒文元還一直賴著不跟黎艷紅分割公司。”

“那為什麽六年前又肯分了?”古飛道。

“原因不是很確定,看時間的話,黎艷紅就是那一年的年頭再婚的。”周玉說,“人家有新老公了,鄒文元可能要點臉吧,不好意思再糾纏了?”

尚揚和古飛都點頭,認同周玉的分析。

“未必,”只有金旭道,“黎艷紅是合夥人的時候,文具公司幹幹凈凈,鄒文元也是成功企業家,和黎艷紅一分割,鄒文元立馬就五毒俱全了?”

古飛說:“他可能對黎艷紅還有感情,懷著和前妻復婚的願望,沒想到人家再嫁了,新郎不是他。受了情傷,就想搏一搏發點橫財,發橫財的路,一般都通往監獄。”

“不對。”尚揚道,“鄒文元對黎艷紅夫妻倆都不太在乎,他被當成車禍案的元兇抓起來,從始至終都沒提過黎艷紅,也不關心黎艷紅的傷勢怎麽樣,如果他對黎艷紅有感情,是愛是恨都好,那他要麽盼著黎艷紅好,要麽盼著黎艷紅死,可是他根本不關心他的前妻。”

金旭道:“顧問說得對。提審他兩次,我覺得他這人挺懷舊的,念著青年時期在聯防隊的生活,懷念進入中年後事業有成,身邊溜須拍馬的人一大堆,連跟朋友去野外打鳥吃燒烤,都能把自己說得挺心酸,這麽一個人,他壓根不懷念和黎艷紅的夫妻生活,這很能說明問題。”

這對男的聯手把古飛說服了,但古指導仍不禁酸了一句:“是這樣嗎?沒愛過,也沒夫妻生活,我不是很懂。”

尚揚:“……”

金旭大言不慚道:“我是行家。”

周玉低頭扒拉菜吃,實在是想笑,但也實在是怕自己的笑,會成為把顧問惹毛的最後一根稻草。

“所以,”金旭秀完就收了攤,又說回正事,道,“我認為,這事的邏輯順序不應該是,黎艷紅再婚、鄒文元分公司、鄒文元犯罪入獄。而應該是,當黎艷紅和文具公司、和鄒文元沒了關系,文具公司的假賬、非法集資,就全都被翻了出來,最終鄒文元鋃鐺入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