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但古飛思考了少許時間,也發現無法徹底否認這一可能。

死者郝小兵在車禍劇烈碰撞中,被撞得頭破血流,被發現時滿頭滿臉都是血,車也被撞得不像樣子,那位報警人當時見此慘狀,都沒敢走得太近,只遠遠拍了那段幾秒鐘視頻。

後排黎艷紅給郝小兵系上安全帶這一行為,只可能發生在報警人拍攝完視頻,和交管部門趕到現場之間。

這個行為肯定是不正常的,在事故現場做出非正常舉動,首先當然就是要排除她是兇手的可能,有沒有可能,這樁車禍是她自導自演,想要殺害郝小兵?

鑒於車禍的慘烈程度,黎艷紅雖然僅僅是受了輕傷,可這結果一多半靠的是她運氣還不錯,任何人都不能保證自己當時身處事故車輛內,一定可以平安無事地逃出生天。這風險是不可控的。

如果是黎艷紅雇兇,自導自演,那她為了殺害郝小兵,冒著把自己也搭進去的奉獻,這顯然不合理。

那麽她在當時那樣一個境地裏,駕駛位的丈夫渾身是血生死未知,她的第一舉動不是報警呼救,而是給丈夫系上了安全帶。而且在數分鐘後,交管部門趕到現場施救,她就已經因為腦震蕩而陷入了昏迷狀態。

尚揚猜測她是為了不想讓別人對她這個“道德模範”產生道德質疑。

但其實更陰暗一點想,她能在那種時候還放不下模範的包袱,側面說明這個人,多少是有點魔怔了,可能並不是想捍衛道德,而更是想捍衛自己身為“模範”的名譽。

加上她前夫鄒文元的入獄經歷,如果當真也是另有隱情……

古飛不禁悚然地想道,等這案子破了,本省這位各級單位大力推崇了多年的道德模範,該不會變成省裏從此不可說的汙點吧?

後排,金旭聊案子聊得乏了,低聲與尚揚閑話起來,問他道:“晚上到家幾點?約了接機的車嗎?”

“十點多,登機再約。”尚揚想起晚上要回去,也難免有點不大舍得,岔開話題道,“我想買輛代步車,等你去了以後,想出門去哪兒也方便點。”

“別買,北京地鐵去哪兒不方便?還到處都是共享單車。”金旭道。

“小黃車押金還能不能退了?”古飛插話道,“你們堂堂大北京,有關部門怎麽回事,連群眾這麽點權益都保障不了?”

要說古指導的思想覺悟,那真是時高時低,現在就挺高,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

但小黃車押金面前,人人平等。

尚揚道:“我的押金也沒退。”

金旭沒用過小黃車,僥幸逃過了此劫,說:“古指導,將來你飛升去了有關部門,當面問問,不給你個滿意答復,你就當場辭職。”

古飛哈哈大笑:“我費勁飛升,就是為了要回小黃車押金,我可太勵志了。”

尚揚被逗得樂不可支。

金旭本來就是為了逗他笑才開這個玩笑,見他笑了,就不說了。

兩點前,三人到了省人民醫院。

“我就不上去了,詢問當事人做筆錄這事,我不在行。”尚揚道,“也不好跟人做介紹,別找這麻煩了。”

黎艷紅住院這兩天,不少單位都著人來看望,尚揚雖然在這案子掛了個顧問的名兒,單位和職務暫時卻還是不好公開對專案組外的人員提起。

金旭點了點頭,和古飛一起上樓去見黎艷紅。

尚揚在一樓四處看了看,找到一家很小的咖啡店,進去買了杯咖啡。

等咖啡的時間,金旭給他發了張照片。

病房外的走廊裏,花籃水果和營養品堆了一地,病房裏裝不下,全都溢出到了樓道裏。

還好從照片裏能看出,黎艷紅住的是過道盡頭的病房,勉強不算擋著路。

尚揚:辦正事!

金旭:在辦了。

金旭和古飛在護士的指引下,來到了黎艷紅的單人病房門口。

隔著門上的窗,能看到房間裏也已快被各種鮮花補品堆滿了。

穿著病號服、戴著頸托的黎艷紅坐在病床上,床邊一個年輕女孩,兩人正在相對垂淚。

護士敲了敲門。

裏面兩個人都忙抹了眼淚。

古飛和黎艷紅見過一次了,進去後打了招呼,簡短介紹了金警官,又詢問黎艷紅的傷情如何。

黎艷紅眼睛哭得浮腫,額頭淤青了一大塊,脖子受了點傷要靠頸椎固定保護。

她倒是很客氣:“比前天好多了,謝謝古警官關心。”

那女孩有點抱怨地說:“你們警察怎麽還沒抓到兇手?”

“你這孩子。”黎艷紅喝住她,又向公安們道,“她年紀小,不懂事。兩位警官,坐下聊吧。”

她介紹說,這女孩是她福利院裏長大的孩子,十九歲,去年考到了省會的一所211大學。

言談間頗為驕傲。像媽媽在誇贊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