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魏曕帶孩子們逛了一日的金陵,黃昏時分才回來。

殷蕙來到前院,就見長風懷裏抱著一摞大大小小的匣子,很像以前這時候的金盞、銀盞。

殷蕙的嘴角就翹了起來,意有所指地看向魏曕。

魏曕則問她:“身子好了?”

殷蕙就知道,魏曕已經看穿了她的小把戲。

看穿又如何呢,養孩子可不是簡單地講講道理,她就是要魏曕也嘗嘗帶孩子的不容易。

他的心夠硬,那怎麽還縱容孩子買了這麽多東西?

“給我瞧瞧,都買了什麽。”

出於好奇,殷蕙讓長風將東西抱到廳堂擺在桌子上,殷蕙一樣一樣地拆看起來。

拆著拆著,居然還看到一盒胭脂。

魏曕在那邊喝茶,毫無解釋的意思,衡哥兒道:“娘,這是妹妹為您挑的。”

殷蕙的心立即化了,抱起寧姐兒親了一口。

魏曕瞥了母女倆一眼。

殷家在平城有一間胭脂鋪子,那也是平城最有名的胭脂鋪,殷蕙用的胭脂都是殷家特供,到了金陵也沒有變過。白日路過胭脂鋪子的時候,寧姐兒非要進去,他解釋了寧姐兒也不聽,平時那麽可愛的女兒,固執起來竟然油鹽不進,魏曕總不能看著女兒哭,只好由著寧姐兒親自挑了一盒。

殷蕙繼續拆,看到了衡哥兒心儀的那方硯台。

殷蕙可是識貨之人,她震驚地看向魏曕。

魏曕默默喝茶。

殷蕙也沒有說什麽,真要調侃,留著晚上夫妻倆單獨相處時更合適。

所有東西都看完,殷蕙發現,寧姐兒買的東西最多,其次是循哥兒,衡哥兒的最少,不過若論起價錢,衡哥兒的硯台是最貴的。

說說話,洗洗手,一家人先吃飯。

飯後,魏曕難得沒有檢查孩子們的功課,而是當著殷蕙的面,讓三兄妹並肩站到他面前。

衡哥兒、循哥兒都站得筆直,寧姐兒把這當成了什麽遊戲,傻乎乎地模仿哥哥們,滿臉都是笑。

魏曕看眼嬌憨的女兒,對著兒子們開始了說教:“父王小時候,你們皇祖父教導我,為人要嚴於律己,衣食起居不能鋪張浪費,銀錢也不能亂花。”

“父王十歲以前,每個月的月例銀子是五兩,十歲以後提為十兩。”

“你們說說,五兩銀子多嗎?”

魏曕先看向衡哥兒。

衡哥兒剛要開口,魏曕道:“說實話,不許巧言敷衍。”

衡哥兒只好閉上嘴巴,頓了會兒再看著父王道:“多與少,要看一個人想買什麽,如果他只想買一串糖葫蘆,五兩銀子很多了,如果他想買一方頂級好硯,五兩便是少得可憐,遠遠不夠。”

他已經猜到父王的意思,慚愧地低下頭。

魏曕又問循哥兒。

循哥兒看眼哥哥,低著頭道:“多。”

魏曕最後問寧姐兒。

寧姐兒學二哥,脆脆道:“多!”

魏曕冷聲道:“是很多,金盞銀盞是你們母親身邊的大丫鬟,日夜服侍五個月,在不犯錯的情況下才能攢夠五兩銀子。外面的百姓,一畝地的所有糧食收上來,也就賺一兩銀子,百姓要連續種上五年,才能賺五兩銀子。還有街上賣糖葫蘆的小販,一串糖葫蘆賣兩文,純利按照一文算,他需賣出五千串糖葫蘆,才能賺五兩銀子。”

“窮苦百姓之家的孩子,平時能有兩三文錢都開心得像過年,父王因為生在王府,從小錦衣玉食,哪怕什麽都不做,每個月都能領取五兩銀子的月例,父王覺得五兩很多。”

衡哥兒、循哥兒都點頭,寧姐兒眨眨眼睛,問:“那父王想買硯台,五兩怎麽夠用?”

魏曕看著女兒解釋道:“父王剛讀書啟蒙時,你們皇祖父就為父王預備了足夠的筆墨紙硯,父王無須再買硯台。”

衡哥兒小臉漲紅,跪下去道:“父王,我知錯了。”

循哥兒也趕緊跪了下去。

只有寧姐兒還在思索硯台的事:“那父王看到更好的硯台,非常非常喜歡,怎麽辦?”

魏曕耐心回答:“那父王會把每個月的月例攢下來,攢到能買得起那硯台為止。”

寧姐兒:“父王怎麽不去找皇祖父,皇祖父可以替你買下來。”

魏曕正色道:“因為整個天下都是皇祖父的,還有那麽多百姓連飯都吃不飽,父王怎能為了一己私欲去找皇祖父要銀子?皇祖父已經讓咱們過上了遠遠超過普通百姓的好日子,皇祖父手裏剩下的銀子,要留著做更重要的事情,譬如發放軍餉養兵衛國,譬如修築河堤防止洪水泛濫淹沒田地屋舍。”

寧姐兒似懂非懂,忽然看向一直安靜坐在旁邊的娘親:“娘有很多很多銀子,父王可以讓娘幫你買。”

殷蕙的臉立即也紅了,默默反思自己何時在女兒面前露了富。

魏曕雖然是在回答小女兒,其實是在說給兩個已經懂得事理的兒子聽:“首先,你娘的銀子也是她辛辛苦苦攢下來的,如果不是為了非常重要的事,父王不會用。其次,你娘的銀子再多,如果不加節制隨便地花下去,總會有花光的那一日,等所有銀子都花光了,你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