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趁午後陽光好的時候,殷蕙讓金盞、銀盞伺候她洗了頭。

金盞坐在榻邊,她躺在金盞的腿上,銀盞再把凳子端到榻前,擺好銅盆的位置。

當長發打濕,銀盞輕柔地替她按摩起來,殷蕙舒服得都要睡著了。

洗好了,將頭發絞得再也不會滴水,殷蕙就挪到琉璃窗邊待著。

燒著地龍的屋裏溫暖如春,再曬曬太陽,殷蕙的頭發很快就幹了,用梳子好好通一通,蓬松又順滑,帶著淡淡的花露香。

“娘今天真好看。”

衡哥兒睡完午覺來找娘親,盯著娘親看了會兒,忽然道。

殷蕙笑了:“昨天娘不好看嗎?”

衡哥兒想了想,道:“昨天也好看,今天更好看。”雖然他也說不清到底哪裏不一樣了,明明娘還是娘。

黃昏魏曕過來,一眼就發現了區別,皺眉道:“洗頭了?”

她第一次坐月子時,魏曕就從乳母、母親等女眷口中聽到一些說法,諸如坐月子不能洗頭洗澡、不能哭之類。

殷蕙解釋道:“這幾日恢復得好,天又暖和,洗一下也不會著涼的,而且我身上舒服了,晚上才休息的好,也更有利於恢復,您說是不是?”

洗都洗了,魏曕只用不贊成的目光看著她,沒有再說什麽。

乳母抱了七郎過來,衡哥兒坐在弟弟旁邊,一會兒摸摸弟弟的小手,一會兒點點弟弟的臉蛋,與七郎相比,他的小手竟然也變成了大手。

對魏曕而言,這樣一家人聚在一塊兒的時間總是顯得特別短,沒多久就要吃晚飯了。

七郎竟然在這時候拉了一泡,被乳母抱去西耳房收拾,今晚就不會再過來。

“弟弟真臭。”衡哥兒躲在爹爹身後,捏著鼻子嫌棄道。

殷蕙:“你小時候也這樣。”

說話時瞥眼魏曕,最愛幹凈的男人這會兒倒好像鼻子失靈了,並沒有露出什麽嫌棄的表情。

一家人移到廳堂用飯。

飯後,衡哥兒跑去看弟弟了,魏曕跟著殷蕙進了內室,遞給她一張請帖。

殷蕙疑惑地接過來,打開一看,紅紙黑字,是他請祖父、殷閬來府裏替七郎慶滿月。

該高興的,殷蕙卻濕了眼眶。

別的姻親之家,逢年過節都會彼此宴請,可她嫁到燕王府四年了,祖父才將要收到來自燕王府的第一封請帖。

這還是她重生了,做了很多事又生了七郎換來的,上輩子,祖父到死都沒能……

就因為他們姓魏,因為他們都是高高在上的皇子龍孫!

殷蕙快步繞到屏風後,背對魏曕的方向捂住嘴。

魏曕站在屏風這一側,隔著薄薄的蘇繡絹紗,能看到她的肩膀在輕輕抖動。

他有他的心結,她又何嘗不是,放眼平城,她是無數百姓羨慕的富家千金,一朝嫁進王府,她反而成了最卑微的那個。

過去的已經無法更改,重要的是以後。

“日後王府再設宴招待姻親,祖父與殷閬都會收到請帖。”

曾經他確實虛榮,接受了她,卻不想承認她的門第。

這次想請殷墉祖孫倆,初衷只是哄她開心,然而當他聽完父王一席話,當他坦然在魏旸面前承認殷家是他的妻族、孩子們的母族,魏曕忽如一步跨過一片雲的陰影,豁然開朗,不再介意這門婚事是否門當戶對。

繞過屏風,魏曕將無聲落淚的妻子擁入懷裏,摸著她的頭道:“好了,哭多了會傷眼睛。”

他的聲音還是那麽清冷威嚴,仿佛在命令她停止落淚,可他手上安慰的動作,讓殷蕙得到了一絲慰藉。

是啊,哭什麽,她重生的時候就決定要改變那些不愉快的事,現在日子一點點變好了,該高興不是嗎?

“謝謝您。”

不平歸不平,身份差別擺在這裏,他作為一個皇孫,這輩子肯認可她的娘家,她都該道這聲謝。

魏曕擡起她的臉。

殷蕙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眼中的水色模糊了她眼底的復雜,淚光點點的,越發叫人憐惜。

魏曕俯身,親在她的眉梢:“早點睡吧,別想太多。”

殷蕙點點頭,將他送到堂屋門口,外面有風,他沒讓她出去。

殷蕙回到內室,請帖被他拿走了,可上面的每個字都印在了她的腦海。

閉上眼睛,殷蕙長長地舒了口氣。

無論如何,日子都在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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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府只有在魏旸、徐清婉的長子大郎滿月、慶周歲時大擺了宴席招待親朋好友,其他幾個小郎君都是王府裏面簡單設場家宴。如果徐清婉、紀纖纖的娘家離得近,誰家孩子慶生也會叫上各自的娘家親戚,可惜徐、紀兩家都在京城,路途遙遠,幹脆省事了。

正因為如此,以前燕王府大大小小的宴席沒有邀請殷家,看起來並沒有多失禮,畢竟另外兩個兒媳婦的娘家也都不曾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