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勤政殿後殿。

燕王下午拔的牙,昏迷了四個時辰,直到夜深人靜才幽幽醒來。

內殿裏留著兩盞燈,燕王艱難地轉過頭,看到老三坐在一張椅子上守在床邊,頭靠著椅背,正打盹。

燕王發不出聲音,用手拍了拍床。

魏曕立即醒來,見父王也醒了,他一個健步撲到床邊,眼裏布著血絲:“父王,您感覺如何?”

燕王感覺自己想如廁。

他指了指下邊。

魏曕懂了,道:“袁道清讓您今晚都躺著,父王稍等。”

說完,他快步繞到床尾一側,提了一只提前預備的雕刻精美的漆金夜壺過來。

燕王往外面看了眼,曹大海呢,他還沒讓哪個兒子這麽伺候過。

魏曕掀開被子,一邊服侍他一邊解釋道:“兒子不知父王何時會醒,讓海公公在外面睡了,等到子時我們再交換,這樣也免得兩個人都睡不好,照料不好您。”

燕王點點頭。

水聲響起,他看著面前的老三,這小子長了一張冷冰冰的臉,看不出為他醒來的喜悅,也看不出做這種活兒的嫌棄。

解了手,燕王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自己的臉上,試著摸了摸,好家夥,半張臉腫得像饅頭。

此時,一起在外面睡覺的海公公與袁道清前後進來了。

“王爺!”海公公神情激動地跑過來,那份喜悅與關心,瞧著比魏曕熱烈多了。

燕王沒理他,看向袁道清。

袁道清推開海公公,讓燕王張嘴,看一眼又叫燕王閉上,打著哈欠道:“麻藥用多了也不好,如果疼勁兒上來,王爺試著忍忍,能睡著最好,實在疼得不行,小民再給您用點藥。”

魏曕問:“父王現在可以吃什麽嗎?”

袁道清:“先喝點補湯,再喝藥,用竹管直接送到嗓子,盡量別碰到傷口。”

“我去吩咐廚房。”海公公先行退下。

袁道清則繼續去睡覺了。

燕王見兒子還在旁邊站著,指指椅子,讓他坐下,他默默地看著這個冷臉兒子。

魏曕覺得父王有話要問他,便試著講了講父王昏迷後發生的事,以及袁道清的一些囑咐,

等這些說完,魏曕忽然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麽。

燕王扯扯嘴角,閉目養神。

換個兒子,老大或老二,肯定能說一籮筐表孝心的話。

很快,海公公端著托盤進來了,一碗補湯,一碗藥湯,煮沸了再用冰鎮,溫度剛剛好。

魏曕小心翼翼地托起燕王的肩膀,讓他靠在自己懷裏,海公公負責用竹管喂燕王喝湯。

海公公伺候了燕王三十來年,堪比燕王肚子裏的蛔蟲,這種事做起來遊刃有余,一雙手穩穩的,一滴湯汁也沒有灑出來,更不會碰到燕王的傷口。

吃完了,再喝些清水,燕王重新睡著了,之前被牙疼折磨得二十多日都沒睡過整覺,燕王太困了。

頤志堂。

世子爺魏旸還醒著,翻來覆去的,弄得徐清婉也睡不著。

“父王的病根都除了,又有袁神醫守著,您不用太擔心。”徐清婉試著安撫丈夫。

魏旸握住她的手,低嘆道:“我是在想,父王本就器重老三,這次老三又立了大功,從今以後,他在父王心裏的分量肯定排在第一,我與其他兄弟都越不過去了。”

這些話在心裏憋了太久,魏旸再不找個人說說,恐怕腦袋也炸了。

徐清婉靠到丈夫懷裏,語氣平和而從容:“父王公私分明,或許會因為此事多偏愛三爺一些,但對三爺的器重絕不會超過您去,別的不說,您看父王拔牙之前,不就把王府大事托付給您了?三爺武藝好,您擅長文治,又是嫡長子的身份,賢名在外,乃王儲之位的不二人選,誰也撼動不了。”

魏旸嘆道:“就怕父王不這麽想。”

徐清婉:“不會的,三爺這次能夠立功,靠的全是殷家與運氣,換成咱們底下的人舉薦袁道清,您照樣會帶到父王面前,父王肯定也明白這個道理。”

魏旸沉默以對。

是啊,老三是占了殷家的便宜,殷家是燕地巨富,富到連三弟妹手下的一個管事都有閑錢跑去河間府請一位名醫過來,這才給了老三立功的機會。

殷家……

早知殷家能提供這麽大的助力,當初父王想與殷家聯姻時,他就該主動提議納殷家女做妾,他是王府世子,殷家女給他做妾,並不比給老三做妻差。

更何況,三弟妹又是那般美貌。

千思萬想,最後化成一聲嘆息,魏旸松開妻子的手,轉過去睡了。

徐清婉被他那聲嘆息弄得心裏很不是滋味兒。

丈夫是在羨慕三爺得到了妻族的助益嗎?

可他的目光未免也太短淺了,一點錢財帶來的好處便利算什麽,燕王的爵位才是最重要的,皇上現在器重幾位藩王,將來太子繼位,未必會這麽想,到時候丈夫憑什麽坐穩王爺之位,還不是要靠他們徐家在京城幫忙打點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