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燕王是建隆帝的次子,十八歲封王,後來攜家眷遷居燕地,自此長住於平城。

燕王今年四十有三,正當壯年,身長九尺健碩魁梧,其面容俊朗、氣質尊貴,頗有王者風範。

重生前,殷蕙最敬畏佩服的人便是這位公爹,武能禦敵文能治國,簡直是天生的帝王命。

只是燕王氣勢太盛,從前的殷蕙連沉默寡言的魏曕都怕,更何況不怒自威的王爺公爹。

不僅僅是她,燕王府的小輩們就沒有不怕燕王的,此刻都恭恭敬敬地垂著眼,就連哭鬧著要去京城的二郎,這會兒都緊張地靠在紀纖纖身邊,不敢動手抹眼淚,只在鼻涕快要掉下去的時候,使勁一抽,發出響徹整個側殿“禿嚕”聲。

燕王在前面的主位上落座,目光直接落到了二郎身上,問道:“二郎在哭什麽?”

二郎緊張地看向紀纖纖。

紀纖纖後背已經冒出了一片冷汗,如果讓公爹知道二郎想去京城,公爹會不會誤會是她不滿公爹只派世子爺與三爺去京城的安排,故意攛掇兒子找事?

紀纖纖不敢說啊。

關鍵時刻,她的丈夫二爺魏昳擡起頭,慚愧地對燕王道:“稟父王,是兒子沒管教好二郎,因為一些小事便哭哭啼啼的,回頭兒子一定教訓他。”

燕王瞥他一眼,看向大房的大郎:“大郎說說,你二弟在哭什麽?”

大郎六歲了,早已開始讀書啟蒙,也是兄弟們當中最懂事的,聽祖父問話,他不敢隱瞞,聲音清脆地道:“稟祖父,二弟想去京城。”

他沒有提到紀纖纖對京城的炫耀,也沒有提及三郎對二郎的刺激,只說二郎哭的原因。

徐清婉暗暗松了口氣,以公爹的脾氣,絕不喜歡小輩們揭兄弟或叔嬸的短。

雞毛蒜皮的小事上,家人犯錯固然令人不喜,但其他家人幸災樂禍地去揭發,也絕不是公爹願意看到的。

燕王點點頭,又問臉上還掛著淚疙瘩的二郎:“你為何想去京城?”

二郎被紀纖纖溺愛,膽子最大,見祖父似乎並沒有生氣,四歲的男娃抹把眼睛,抱著一絲期待道:“娘說京城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我想去見見世面。”

這麽大的孩子,其實最會模仿大人說話,紀纖纖說去京城是見世面,二郎就學以致用了。

燕王笑了笑:“你娘何時說的?”

二郎被祖父的笑容鼓勵,不假思索道:“剛剛說的,跟三嬸說的。”

紀纖纖臉上的汗已經開始往下滴了,殷蕙也有些緊張,雖然她沒有挑撥是非,可牽扯其中,公爹會不會遷怒?

燕王並沒有看兩個兒媳,繼續問二郎:“京城那麽好,你三嬸想去嗎?”

二郎看看殷蕙,想到如果他說三嬸也想去,大家都要去,祖父會不會就同意了?

他點點頭,大聲道:“三嬸想去!”

紀纖纖雙腿一軟,差點跌倒,兒子平時就喜歡撒謊,她還覺得兒子聰明,可兒子竟然在公爹面前撒謊?

站在紀纖纖身後的殷蕙,能清晰地看到一滴汗沿著紀纖纖的脖子流了下來,就在她猶豫該為自己辯解還是等著公爹審問再開口的時候,三郎突然指著二郎叫嚷道:“祖父,二哥撒謊,三嬸才沒想去,三嬸說平城最好!”

此言一出,紀纖纖再也忍不住,姿勢艱難地跪了下去,另一側二爺魏昳同時如此,夫妻倆異口同聲地道:“父王息怒,都怪兒子(媳)沒教好二郎。”

燕王的神色並沒有什麽變化,只是輕飄飄地道:“養不教,父之過,你們先帶二郎下去吧,中秋前都別出來了。”

今日才七月初十,燕王這是直接禁了二房一個多月的足。

魏昳卻不敢露出半分不滿,再次叩首認錯後,便來牽住二郎,背對燕王冷冷看眼紀纖纖,打頭走了。

二房一家往外走,四爺、五爺以及兩位尚未出閣的姑娘終於到了,四人雖然不懂發生了什麽,卻知道此時不該胡亂說話,為遲到賠禮後分別站到了男女兩側。

燕王似乎忘了剛剛的不快,問起魏旸、魏曕兄弟倆行囊車馬都收拾好了沒有。

兄弟倆一一作答。

燕王交待了一些,離開前讓兒子們分別去各自的母親那裏請安道別,然後再出發。

燕王走後,側殿裏的氣氛終於輕松下來。

“大哥,二哥二嫂觸怒父王了?”四爺魏昡問道,少年郎才十五歲,心直口快。

二爺的胞妹魏杉也擔心地看向長兄。

魏旸沒有回答,只交待弟弟妹妹們勤讀書練武,休要偷懶懈怠。

“好了,你們該做什麽做什麽去,等會兒也不用送我們。”

打發了年少的弟弟妹妹,魏旸、魏曕分別帶領家眷朝西六所走去,因是同路,自然同行。

這一路大家仍然只聊家常,仿佛都將側殿裏發生的事拋到了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