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帷幔落下, 珠簾輕碰。

衛璟老老實實地躺在枕頭上,眉眼間覆著絲絳,全然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你可以的……”衛楚攥起拳頭, 小聲地自言自語道。

“嗯……你可以的。”

意識昏沉的衛璟只當是衛楚在給他打氣, 就也跟著鼓勵了一句衛楚。

只不過,他哪知道身前人一臉凝重地嘟囔著的話,為的是自己,而不是他衛璟。

衛楚茫然地蜷了蜷手指:“啊?”

看他的反應, 衛璟也就反應了過來,嘴角忍不住揚起了一抹笑意。

他的傻娘子。

能將刺客打得爹都不認,怎的膽子竟會這般小。

話雖如此, 可衛璟的臉也沒來由地紅了起來, 喉結局促地滾了滾,靜靜等待衛楚的處置。

聽見衛璟接他話茬兒的聲音,衛楚不由有些訝異。

他方才分明已經點了衛璟的穴道,本該聽不見自己這句幾乎算不得發出動靜的話,怎的衛璟還會回答於他?

難不成衛璟真的像他所聽聞的傳言一般,有武功傍身?

衛楚伸手探向衛璟的脈搏——

確實是一如既往的虛浮無力,體內並無半分內力遊走。

只是……還有一股不知以何為源頭的旺火,正肆無忌憚地在衛璟的血脈中毫無章法地四處亂沖著, 似乎是想要尋到一個合情合理的發泄口。

衛楚確認無礙後, 將衛璟手側的書拿起來, 放到他的身上, 確保自己可以時刻瞧見畫上的動作,這樣才不會出錯。

外面響起了兵戈相碰之聲, 很好地掩去了衛楚時而壓不住的嗚咽。

鑒於戲命今夜恰好在清沐閣中, 衛璟也就安心了許多。

他不遺余力地配合著衛楚的一舉一動, 放空心思,努力讓自己體內的毒素快速釋散。

額際滑落的汗珠幾乎濕透了衛楚覆在他眼前的輕薄絲絳,可即便如此,衛璟也不敢隨意動手拿下,就連發燙的雙手都仍是規規矩矩地放在被子上,不敢動彈半分。

衛楚騎過馬,他知曉在趕路的途中,被顛簸得幾欲作嘔的滋味。

可同時,他又十分享受那種恣意奔騰在原野上的感覺。

手中握著韁繩,無論去往哪裏,方向都由自己一人來操控。

但話說回來,他卻從未連續騎過兩個多時辰的馬,也並未坐過如此不舒服的凸起馬鞍。

磨得人苦痛交加,恨不能當場一掌將自己拍暈。

透過絲絳,衛璟隱約能瞧見衛楚臉上的表情。

他的理智已經恢復了許多,但瞧見那張漂亮面孔上的暈紅,衛璟還是沒能忍住翻來覆去的請求。

如此這般鬧了整整一夜,終是在天色微微放亮的時候,堪堪停了下來。

“…………”

衛璟的臉紅得像是熟透了的番茄一樣,面對這個情景,他著實是有些不敢吭聲。

倒不是說他不想負起這個責任,反倒是因為他太想負這個責任,所以才擔心自己開口說話後,會聽到他娘子像話本子裏講的那樣,無情地甩下一句“這事本就是你情我願”,然後便穿上衣裳揚長而去,獨留他這麽一個孤苦無依又失了身子的可憐人在此癱著。

擔心被衛璟察覺到自己的狼狽模樣,還是不能放下擔憂的衛楚隨手拿過衛璟的一件裏衣,疊了幾疊後,復又摞在那幾層絲絳上面。

衛璟:“……”

看吧,他果然覺得這是一場荒唐事,他當真是不想承認。

不然這一整晚的時間,他為什麽都不親親自己。

衛小世子的少男之心片片碎裂,衣料之下的眼睛也不再有光。

自然也就看不到衛楚那兩瓣被他自己咬得血色斑駁的嘴唇。

衛楚輕聲抽著氣,擡手抹掉頰邊不由自主地滲出的眼淚,順手給榻上的人掖好被角後,艱難地從榻上挪了下來。

這種程度上的折磨,簡直比讓他潛入皇宮取了那禍國妖妃的腦袋還要難。

披著衣裳整理發飾時,衛楚的手都在微微發著顫。

見臥房門外已有人影晃動,他不敢再多耽擱時間,只想迅速收拾齊整了,然後盡快離開衛璟的臥房。

畢竟,總不能讓那些心懷不軌的人摸清楚了世子足以折騰一晚上的不俗體力,而越發盯緊加害他的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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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門外。

負手立於樹下的戲命淡淡地看著遠處搬運刺客屍體的影衛們,眼底一片沉寂。

昨夜,整個清沐閣的影衛都或輕或重地中了毒,面對大批刺客襲來之時,不乏有人連手中的刀劍都握不穩。

但對他的身體來說,這些毒氣屬實是有些班門弄斧,因此即便格蕪等人迎戰艱難,孤身一人的戲命也仍是將一眾刺客死死地攔在了清沐閣外,連門楣都沒讓他們碰到半根指頭。

正思慮間,戲命看到不遠處出現了一個人影,定睛看去,發現是司空大夫,估計是來給衛璟請平安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