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見衛楚眼中並無怯意,相反地,竟隱約還透著點兒躍躍欲試的意味,為首的那個相對來說高大些的飛賊猥瑣地笑道:“小娘子,這已是過了宵禁的時間,你出現在這裏,莫非也是走梁的?”

衛楚已經有些時日沒有活動筋骨了,此番見到自己送上門來的,不由覺得新奇,同時也生出了困擾。

是先打斷左邊那人的腿,還是先折了右邊那人的胳膊呢。

衛楚視線緩緩下移。

他們兩個其中一人手握的尖刀上還印著血跡,那未曾凝固的血液相比普通傷口流出來的血要更為殷紅。

喪命在衛楚手下的亡魂不少,故而見到這種狀況,衛楚也只需隨意一瞥,便能輕易得出那血究竟是從脖頸處流出來的,還是不慎傷了胳膊大腿之類的地方才流了血的判斷。

想來是盜了人家的財物不說,還殺人滅了口。

既如此,那便是徹底留不得了。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應當證實一下,以免真的殺了罪不至死的普通飛賊。

“如今走梁的也開始沾血了?”

衛楚低頭整理了一下繁復的裙擺,引得那兩人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根本顧不上回答問題。

良久,他們兩個才爭搶著對衛楚說道:“幹咱們這行的,就得膽子大,沒點兒成績又如何讓道上的兄弟們服氣?”

得出了正確的結論,衛楚也就明白了自己該怎麽做,他正要動手,忽然聽見了院墻下方傳來一陣罵罵咧咧的男子聲音。

“狗娘養的,敢贏老子的錢,瞧我明日不找人弄死他!”

衛楚覺得這聲音聽上去很是耳熟,便歪頭凝神細聽了一番,順便擡手制止了對面兩人正欲朝他走過來的動作。

那兩個飛賊見這姑娘倒當真是不怕人,於是又驚又喜地對了下眼神,心想著定要將人搞到手裏好好供養起來留作賞玩,自是不知他們二人即將連封遺書都留不下地殞命於此。

“少爺,咱們這個時辰才回來,不會被侯爺和夫人抓個正著吧?”

說話的另一個男子聲音尖細,倒比罵人的那個讓衛楚好辨識些,是聚荷廳那日,始終待在楊安達身邊的小廝。

“別提了,每每想起這事我便氣得頭疼。”

楊安達的聲音越來越近,想是已經走到了府墻下方,很快便要轉過這個彎兒,走到侯府正門了。

“少爺怎的頭疼了?可要小人去叫府醫在合陽閣中提早候著?”

“不用!我頭疼還不是因為那個死病秧子,廢物!怎的一點都不明白我的意思!”

楊安達順手就給了身邊人一耳刮子,勉強算是泄了憤。

“少爺息怒,息怒,”小廝訕訕地賠著笑,“莫要氣壞了身子,叫長公主殿下擔心了不是?”

“母親這個時候定然在為他的事情忙活,何曾在意過我是否晚歸,是否康健!”楊安達哼笑一聲,“得虧太子殿下去年尋了個機會替我對他下手,可遺憾的是,竟然沒弄死他,不過好在斷了他的一條腿……”

衛楚的拳頭倏地攥緊,指節發出聳人的彈響聲。

楊安達頗為得意的話鋒陡然一轉,似是想到了什麽不高興的事情,緊接著咬牙切齒地恨恨道,“我那時本以為他這輩子徹底是廢了,可誰成想這個病秧子,這個病秧子他娘的竟然站起來了,真是氣煞我也。”

衛楚閉了閉眼睛,總算按下了心底急遽迸現的殺意,緩緩擡頭,朝對面那兩個盜賊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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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南侯府厚重威嚴的大門前,即將換崗的府兵們正等著下一批的兄弟前來接班,突然聽見屋檐上方傳來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慘烈摩擦聲,隨後,兩個被牢牢捆在一起的男子便從漆黑燙金的門楣上掉了下來。

與此同時,楊安達正一腳邁上了侯府門前的夯實台階,兩人摔下來的方向剛好不偏不倚地朝在他的正上方——

突如其來的意外讓楊安達來不及反應便被砸了個結結實實,險些一口大氣沒喘過來,直接就去了。

“啊——我的腿!我的腿!你們都眼瞎嗎?還不來扶本少爺!家福!家福!”楊安達聲嘶力竭地吼道。

府兵們一股腦兒地朝地上摔得半死不活的賊匪奔去,卻聽見了趴在地下的楊安達的叫罵聲,紛紛驚異道:“三少爺?!”

小廝家福早在那倆人砸下來的瞬間便躥到了一邊,此時見到府兵們過來,心中也就沒那麽怕了,這才大驚小怪地朝楊安達跑過去,聲嘶力竭地哭叫起來:“少爺!少爺啊!你們快將這兩個東西搬開啊!少爺若是傷了,你們就等著侯爺和夫人弄死你們吧!”

府兵們原本就對這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三少爺十分鄙夷,此番見他身邊的區區一個小廝就膽敢恐嚇他們,竟不約而同地都沒去管那躺在地上的楊安達。

“你們做什麽呢?!為何還不……啊——我的腿,為何還不將本少爺扶起來?!”楊安達厲聲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