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值得嗎?

攝政王徐空月, 在廢了一只拿刀握劍的右手後,再次失明了。

消息很快傳遍了醫所,連章禦醫與其他幾位禦醫都匆匆趕來, 聯手為徐空月診治著。只是幾人一一診過脈後,交流一番,都面色凝重起來。

小皇帝見狀,急急詢問道:“到底怎麽回事?他為什麽會……”話說了一半, 小皇帝瞧見躺在床榻上,幾乎沒什麽生氣的人, 剩下的話就怎麽都問不出口了。

即便是他, 也知道對於一位行軍打仗的將軍而言,失去右手和光明,是多麽沉痛的打擊——這意味著他極有可能再也無法回到戰場上,甚至連仕途都可能因此葬送。他甚至不敢去想徐空月此時的心情,更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幾位禦醫對視一眼,卻仍是有所顧忌一般, 遲遲不沒有回話。

反倒是躺在床榻上的人, 盡管聲若蚊蠅,卻異常堅韌。他道:“幾位太醫,不必有所顧慮, 盡管暢言。”

他重傷垂死,又是剛醒來不久, 幾乎沒什麽力氣張口說話。但語調依舊不緊不慢, 仿佛渾身被戳滿洞、再不能拿刀握劍, 甚至往後連初升的太陽都無法看見的人不是他一般。

章禦醫等人一邊驚嘆於他的忍耐與堅韌,一邊回話道:“恐怕是因為毒粉落入了眼中,雖然服過了解藥, 但是毒素侵入眼睛,才會令眼睛看不見。”

“會不會一輩子都好不了?”小皇帝急急問道。問完才想起來徐空月只是看不見,但能聽見,又頗為尷尬地瞥了他一眼。

然而徐空月雙眼睜開,漆黑如墨的眸子雖然無神,卻也沒有太多的情緒。他好似全然沒有聽見小皇帝的問話,沉心靜氣,無聲無息。

“按理說,是不會的。”劉禦醫沉吟片刻,道:“只要毒素在體內慢慢褪去,總會能看見的。”

“那毒素什麽時候才能褪去?”

“這……”幾位禦醫一時之間也犯了難,許久都沒能給出一個準確的答案。

小皇帝氣急敗壞,恨不得沖到地牢,將蕭武活拆了。

唯有躺在床榻上的徐空月仍平心靜氣、心如止水,道:“有勞幾位禦醫了。”

他不緊不慢,鎮定如初,倘若不是睜開的雙眼不復往日的神采,似乎與平常的他幾乎沒有什麽區別。看著這樣的徐空月,小皇帝不知道這究竟是好是壞,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按照徐空月所說,讓幾位禦醫盡力為他診治。

徐空月重傷初醒,強撐著一口氣說了聽了這些,等到幾位禦醫前腳離開,他後腳便又陷入了昏睡中。小皇帝不明所以,嚇得連忙將幾位禦醫重新找回來,等到幾人再次診脈之後,才確認徐空月只是再次睡了過來。

小皇帝始終懸著的心還沒擱下,小心翼翼問道:“不會一睡不醒吧?”

章禦醫知道他崇仰徐空月,於是慎重答道:“王爺既然醒過來了,便證明危險已過,如今不過是重傷之後正常的體力不支罷了。”

他這樣解釋一番,小皇帝才徹底放下心,急忙讓人給皇姐送信。

皎皎昨日陪著小皇帝,在徐空月床榻前守了大半夜,才被小皇帝趕回來歇息。盡管眼皮快要睜不開了,卻始終無法陷入沉睡之中。她只要一閉上眼,便會看到徐空月鮮血淋漓倒在血泊中。

她從前以為,看見這樣的場景,盤旋在心頭的陰霾會隨之煙消雲散。但不曾想到的是,那些陰霾非但沒有消散,反而有如實質,越聚越多,堆壓在心頭沉甸甸的,讓她即便在夢裏,都不得安寧。

頭痛欲裂,可她卻不知該如何做,才能稍稍緩解疼痛。外間傳來輕微的說話聲,躺在床榻裏的皎皎顧不得頭疼,猛地坐起身。

不一會兒,細柳走了進來,瞧見她坐著,微微露出詫異神色。隨即下一瞬,她又斂眉垂眸,仿佛剛剛的詫異只是皎皎頭疼中產生的幻覺。“陛下讓人傳來消息,攝政王已經醒過來了。”

她話音落地,原本懸在心頭的那團沉甸甸的東西便如煙霧一般散去,連頭疼都緩解了不少。皎皎微不可覺地松了一口氣,神情也不由自主的輕松了幾分,“那就好。”

可細柳卻沒有因此她的輕松而放松,她仍站在原地,眼眸微垂,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皎皎瞥見她的神情,心頭頓時湧起一絲不好的念頭,置於錦被上的手下意識握緊,“可是出了什麽事?”

“是攝政王……”一向果斷的細柳難得遲疑起來,皎皎心頭頓時翻湧起一股濃濃的不安。

她努力將這股不安壓下,問道:“他怎麽……了?”

細柳依舊低垂著目光,輕嘆一聲道:“攝政王失明了。”

皎皎怔忡住,而後失控一般厲聲問道:“什麽叫‘失明了’?”是她所想的那個意思嗎?

下一瞬,細柳的話印證了她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