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咳血了

徐空月的指尖在桌面上輕敲兩下, 語氣不自覺微微加重:“章禦醫只需回答我,您是在慧公主回宮之後才為她請脈,還是在她回宮之前便開始為她請脈?”

倘若章禦醫是那種會被權勢而折腰的人, 也就不會被太皇太後選來醫治皎皎。於是他只裝作不懂,一臉驚愕,“王爺為何這樣問?”

徐空月不再兜圈子,他直接了當道:“我知道她就是皎皎, 我只想知道,她如今身子究竟如何了?”

自皎皎回宮以來, 便一直身著厚實衣裳, 可最初是冬日,天寒地凍,她穿得多些再正常不過。可是南山行宮之中,夏日炎炎,她身上所穿衣物依舊厚重,再也天冷為由, 就怎麽都說不過去。

他從前不是沒有疑惑的, 只是知道皎皎必定不會告知於他,故而才沒有問。

況且就連他自己,即便身處酷暑, 依舊畏寒畏冷,還如何去問皎皎?

可章禦醫即便到了如今, 也依舊面不改色, “王爺說的話, 微臣怎麽聽不懂?”

徐空月深吸一口氣,他知道自己必須要賭上一把——倘若章禦醫不知皎皎身份,他這樣直言不諱, 是否就會揭露皎皎的身份,給她帶來困擾?

只是事到如今,他顧不了那麽多。於是他對章禦醫道:“皎皎……她就是榮惠郡主,她從……宮墻之上跳下來,是章禦醫您治好她的嗎?

章禦醫臉上先是露出驚愕之色,而後緩緩低垂眸子,並不接話。

徐空月一看便知,自己是賭對了。可他全無半點喜色。

他望著章禦醫,語氣誠懇悲愴:“我知道,貿然讓您相信我,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我請求您,將她如今的身體狀況告訴好。”說罷,他站起身來,對著章禦醫長揖到底。

以他如今的身份,對著一個小小禦醫行如此大禮,可見態度之誠懇。

章禦醫終究還是長嘆一聲,道:“都到了如今這般田地,你問這些還有什麽用?”他眼底有著深深的譴責與不滿:“難不成你還指望著,她能原諒你?”

徐空月渾身微微一震,而後面上露出苦笑:“我們之間……如今是真的隔著血海深仇,我怎敢奢求她的原諒?”即便南嘉長公主與定國公之死不是自己親手所為,可他到底還算是幫兇。皎皎這樣重感情的人,怎麽會拋棄天大仇恨原諒他?這或許比殺了她,更讓她難受。

章禦醫倒是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目中神情微微復雜。許久之後他才道:“當年我受太皇太後所托,為……”他停頓了一瞬,似乎在糾結什麽。然而下一瞬便又若無其事繼續道:“郡主治傷,本是答應太皇太後,絕不對外人提起一個字。”

可徐空月聽了這話,身子仍是狠狠晃了兩下——他說,為郡主治傷。

他一把抓住章禦醫的胳膊,追問道:“她傷的……有多重?”倘若不是當年所受之傷過於沉重,皎皎何須終日不敢著輕衣薄裳?印象中,她明明最是喜歡夏日。

她會在夏日來臨之前,早早就備好解暑的酸梅湯,也會準備許多好看華麗的夏裝。在每一個他忙於處理公文的時候,穿著華美的衣裙,端著解暑的冰涼酸梅湯,以一種強硬的姿態闖進他的書房,軟磨硬泡著讓他喝下。

章禦醫靜默半晌,終究用了八個字形容——

“體無完膚,慘不忍睹。”

徐空月的臉霎時慘白一片。心頭有無數個年頭翻湧著,嚎叫著,似乎將要他撕個粉碎。可他仍然好好站在原地,即便天旋地轉,耳鳴目眩。

他聽不見章禦醫又說了什麽,只是張了張嘴,對章禦醫叮囑道:“您今日對我所言,萬不可被外人知曉。”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的太醫院,只知道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到了明華殿外。

即便如今的明華殿住著位高權重的慧公主,可依舊門可羅雀,半晌都不見一個人影。

徐空月不知自己究竟在外面站了多久,明華殿的大門才緩緩打開,興安從裏面走了出來,行禮之後問道:“攝政王在此,不知有何事?”

徐空月從前並未在宮中見過興安,只知道從皎皎回宮之後,這個叫興安的太監便做了明華殿的總管。他的目光緩緩落在興安身上,許久才問:“那些年……她是不是很疼?”聲音低啞晦澀,與往日的從容有著天壤之別。

興安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僵。隨即反應過來,強笑著:“攝政王什麽意思?奴才不明白。”

徐空月卻已經挪開了目光,他失魂落魄望著明華殿的朱紅大門,聲音低得幾乎不可聞。“可我卻不能分擔她的半點痛苦。”他臉上懊悔之意更深,“我竟然什麽都不知道。”

興安斂了斂臉上外漏的愕然,小聲詢問著:“攝政王可是身體不適?要不要奴才去傳禦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