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瞧見了指縫間刺眼的紅色……

徐空月不知道這幾人究竟是誰, 但觀他們對他似乎沒有什麽敵意,便安下心來。於是便徹底陷入昏睡中了。等他醒來時,看見帳頂的松鶴紋, 便知道自己是躺在徐府的床榻上。

伺候他的小廝見他醒來,驚呼了一聲,隨後不久,徐成南等人便匆匆來了。徐夫人紅著一雙眼睛, 還未開口,眼淚便掉了下來, “你這孩子, 我真怕你再也醒不過來了。”

徐成南的手在徐夫人肩上輕輕拍了兩下,隨即轉過臉去。即便從徐空月的角度什麽都看不到,卻也知道,他定然是將眼角的淚水擦拭掉。

他缺失已久的感情突然之間就被喚起了,小聲說了一句:“爹,娘, 我疼。”只是聲音微微嘶啞, 滿是虛弱。

徐夫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更多的眼淚湧出眼眶。她手忙腳亂去擦,可眼淚卻像是決堤的洪水, 怎麽都擦不幹凈。

徐成南也不經紅了眼眶,連忙扭過頭朝外喊著:“大夫來了嗎?”

徐空月睜著眼睛望著帳頂, 那裏的每一道花紋都曾被他的眼神描繪過, 無比熟悉。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回來的,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躺了多久。徐家人對此三緘其口,更是不曾問過他為什麽半夜溜出去,為什麽會受這麽重的傷。

他們不問不答, 他便也什麽都不想問了。

那一晚的經歷就如同一場夢,倘若不是身上的傷疤提醒著他,或許他都會以為那只是自己的一場幻想。

面前的小皇帝睜大眼睛等著他的下一句,然而徐空月仿佛陷入了自我回憶之中,久久沒有說出第二句。就在小皇帝忍不住想出聲喚醒他時,他驀地擡眸笑了笑,“不過都是往事了,陛下就不要打聽那麽多了。”

小皇帝忍不住腹誹,明明是他先開的話頭,他好不容易產生了興趣,怎麽又不讓問太多了?

但徐空月不想說的話,即便是小皇帝,也是問不出來的。於是他只能氣哼哼擡腳,重重踩下。直聽到積雪被踩得咯吱作響才肯罷休。

不知過了多久,踩雪的小皇帝才氣哼哼轉過臉問:“你不是出來勸我的嗎?怎麽什麽都不說了?”

徐空月好整以暇站在雪地裏,聞言輕飄飄擡起眉眼。他的眉眼生得極好看,仿佛以筆墨勾就,又以山水輔助,在雪中擡眸一望,便好似盈盈春水灌入心田。

“陛下想聽什麽?”

小皇帝氣鼓鼓的,“我想聽什麽,你就說什麽嗎?”

徐空月想了想,答:“我並不希望陛下娶齊國公府的小姐。”

小皇帝頓時如遇知音,只差沒跳起來了,“你真的這麽認為?”

徐空月微微頷首,而後唇角微微扯起,露出一絲譏諷:“可太皇太後懿旨,陛下不得不從。”

他這句話如同判了小皇帝死路,他連眉眼間的神采都徹底減淡了,整個人悶悶不樂起來。“為什麽朕一定要娶一個不認識的人做皇後?”

徐空月輕輕嘆道:“或許這就是身為帝王的無可奈何之處。”

太皇太後寢宮。

小皇帝出去之後,皎皎甚至沒有擡頭張望一下,仍舊守在太皇太後跟前。她睜大眼睛望著躺在錦被之中的皇祖母,卻不知還能這樣守多久。時間仿佛指縫的細沙,稍不留神便會漏走。所以她甚至連眨眼都不敢,生怕一眨眼的功夫,就再也看不到皇祖母了。

太皇太後再次醒來時,皎皎立即握緊了她的手,讓她感知到自己仍在這裏。果然,睜開眼便四處尋找什麽的太皇太後立馬安靜了下來,甚至有力氣握一握她的手。

眼中的淚水差一點兒沒能忍住,掉落下來。皎皎用力眨了眨,才將眼淚眨了回去。而後她微微揚起唇角,“皇祖母,您覺得好些了嗎?”

太皇太後的視野漸漸清晰了起來,她看到皎皎強忍著淚水,不肯掉落的倔強模樣。她記得,皎皎小時候被南嘉訓斥了,也是這樣強忍著淚水不肯掉落。

懷遠心疼她,卻又不會當面拆南嘉的台,於是就將皎皎摟緊懷裏,給予她一些微不足道的安慰。於是皎皎原本強忍著的眼淚,就那麽掉了下來。可她仍是咬著嘴唇,不肯發出一點聲音。

她的皎皎,一直都是一個堅強的孩子。

可即便再怎麽堅強,當身邊的至親一個接著一個離去,她還要如何堅強得下去?一直以來,正是因為有她的陪伴,皎皎才能將過往的那些傷痛暫時封存,裝出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可當她也不在了,她的皎皎又要如何支撐下去?

太皇太後眼底凝聚起濃濃的不舍,握著皎皎的手微微用力,但面上卻露出了一絲蒼白的微笑,她安慰著皎皎:“皇祖母……沒事……沒事的,你……不要……哭……”可即便是這樣簡單的一句安慰,她仍說的支離破碎,幾不成聲。

皎皎眼中的淚意更深了,她微微側過臉,將強忍不住的眼淚擦了擦,而後才紅著眼睛轉過臉,看著她,唇角微微扯動,勉強露出一絲笑意,“皇祖母放心,我不會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