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我們回不去了(第2/3頁)

她話音剛落,就有一陣風吹起。仿佛回應她的話一般,卷起草葉灰塵亂飛,吹得人灰頭土臉。

有宮女急忙上前,撐扇為她們擋風。

等到風息塵止,屹立於堤岸另一側的徐空月也沒了蹤影,仿佛剛才的種種所見,皆不過一場幻象,一種錯覺。唯有湖畔的垂柳,隨風擺動著柔嫩的枝條。

慧公主重整了一下面容,將被風吹亂的發絲理順,而後才露出一點兒淺淡笑意:“姐姐瞧,連風都不想我們談論這些,不如我們聊聊別的事情?”

可張婉容能與她聊什麽?她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道:“清源的案子,如今查得怎麽樣了?”

從她下了金殿之後,便再也不曾問過此事。慧公主還以為,她當真如表現出來的那樣,對陸知章恩斷義絕,對他的事,再無半點關心。“我以為姐姐並不關心此事。”

“公主為何會這樣認為?”張婉容倒是露出一點兒訝色,“我雖然不問,卻不並代表我不關心。”無論是清源災民之事,還是父親身死之事,她都想尋求到一個答案。

“那麽姐姐如今是怎麽想的?”慧公主側著頭問她,“姐姐雖然進了長安告禦狀,可說到底,姐姐仍是將陸知州當做自己的夫君,不是嗎?”

張婉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事,卻被她一語道破。張婉容不自覺微微低垂了目光,她的聲音很輕,仿佛被風拂過的湖面,只有激起一絲絲的漣漪。然而春波了無痕,她的聲音卻有痕。“他是我孩子的父親。”

只此一句,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更改的事實。她垂落著目光,聲音仿佛沾染了濕意:“我只想知道,我父親的身死,與他到底有沒有關系?”

恍然間,慧公主好似看見了當年雨中孤苦無依的自己,那樣深重的絕望,幾乎將她溺斃在無光的深淵裏。她不由得放緩了聲音,“我會幫姐姐查清此事。”

聲音雖輕,承諾卻重。

張婉容感激地朝她行了一禮。

他們沒在湖邊待太久,那小姑娘已經幫小皇帝修補好了風箏,兩個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便重新放起了風箏。風箏飛得很高,很快在天際只剩下一個漆黑的小點兒。兩個孩子對視一眼,紛紛笑了起來。

臨走前,張婉容沒忍住又回頭瞧了一眼。

兩個孩子笑得那樣燦爛,仿佛世間所有的煩惱憂愁都煙消雲散,仿佛世人所有的苦難心酸都不值得一提。

她收回視線,朝著自己的住所走去。一路景致依舊,可她卻沒了欣賞的興致。然而途徑一處假山時,卻突然聽到了一點兒輕微的動靜,似乎是從假山深處傳來的。

她不是好奇心很重的人,但那一點兒輕微的聲音聽在耳中卻很熟悉。那不是雜亂無章的語調,跟像是一段曲調。她越辨認,就越是覺得熟悉,人也不由自主朝著那聲音發出的地方走去。

漸漸的,聲音越發清晰起來,張婉容也聽出了那聲音為何熟悉——那時清源的一種鄉間小調,幼時乳娘經常哼著哄她入睡。川澤出生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裏,她也學著幼年聽過的曲調,有樣學樣哼給川澤聽。

此時沒有立刻聽出來,是因為這並非是人哼出的曲調,而是通過什麽樂器發出的。她細細辨認了一番,卻受見識所見,沒能立馬聽出這是什麽樂器。

只是熟悉的鄉間小調在耳邊回響,張婉容不由得想,難道宮中也有清源的人?

抱著這樣的想法,她朝著那曲調響起的地方走去。在不知轉過多少道彎後,曲調之聲愈發清晰,而她也看見了那一身石青色暗紋綢緞的直裰。

那人也聽到了動靜,停下了吹奏,轉過身來。

四目相對,張婉容刷的一下白了臉色。

眼前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張婉容入長安狀告之人,亦是她的夫君——清源知州,陸知章。

倒是陸知章不驚不懼,從從容容,仿佛他藏身於此,吹奏小調,只為等待心上人前來。他臉上的笑容一如往昔,雅致溫柔,:“夫人,好久不見。”

張婉容卻仿佛青天白日見了鬼,她白著臉色,幾乎張口結舌:“你……你為何會,會在這裏?”

陸知章臉上笑意不變,“既然夫人在這裏,我又為何不能在這裏?”

張婉容想說,你是州官,這裏是長安城外的行宮,你如何能在這裏?可她不知想到了什麽,轉身就要跑。只是剛一轉身,便被一把染血的刀橫在脖頸之前。刀的盡頭,是她無比熟悉的黑衣裝扮。

那黑衣人持刀而立,滿眼冷色,放在她身上的目光猶如在看一個死人。

望著那刀傷鮮艷如滴的血珠,張婉容幾乎連目光都是顫抖的。她微微側頭看向陸知章,竭力將所有的膽怯不安壓下,“你,你想做什麽?”

陸知章施施然收起了手中短笛——張婉容這才看清,他手中拿的是一支短笛。剛剛的曲調,便是他以短笛吹奏而成。可十年夫妻,她竟然不知他還能吹響短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