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每個人體內都包含著死的種子, 直到瓜熟蒂落的那一天。

果然,死的味道就是熟透了的果實的味道啊——

在某間書房裏隨意擺弄桌上的紙張的女人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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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爾克的話響起的時候,能聽到他的聲音的每個人的目光都轉向了他。

當然,也包括茨維塔耶娃。

她像是對此毫無意外。或許她一直在等著這一天也說不定。

一直穿著黑色的裙子是為自己的葬禮準備的嗎?

“怎麽, 你覺得在冬天的復活不合時宜嗎?”她竟然笑了起來。

“冬天是休息的時節。”裏爾克回答道。

他的眼神是順從的。語氣審慎。

仿佛一個覺得自己不應當向玫瑰提建議的園丁一樣。

不應當希求玫瑰超越她的花期。

茨維塔耶娃把自己的擁抱放松了一些, 讓她能夠和裏爾克對視。

“我覺得土地是寬容的。”她說道, “沒必要著急。”

沒必要急著把死者的重量歸還給大地。

裏爾克的神情融化了。他低頭親吻了一下茨維塔耶娃的眉心。

在這對戀人充當謎語人的同時, 周圍的人一下子減少了很多。

畢竟大部分人只是因為有人打架引發的動靜才加以關注, 而既然沒有人在打架, 那也不過就是毫不稀奇的一對戀人的重逢罷了。

站得最近的幾人沒有離開。

事實上, 蘭波和中原中也都還盯著茨維塔耶娃和裏爾克的言行。

當裏爾克詢問茨維塔耶娃是否想要結束的時候,他離被攻擊大概就差一點點。

好在茨維塔耶娃並不急於結束。

她高興地迎接和戀人的重逢,並且沒有像她之前說的那樣‘把命運交給生者決定’。

從她的表現來看,完全不像曾經認為死後的幽靈和生前的她不是同一個人。

她是那麽堅定, 輕易地撫平了裏爾克身上那種揮之不去的猶豫不決。

“你不會讓任何人在這裏死去吧。”

中原中也居然是第一個打斷了茨維塔耶娃和裏爾克那種插不進別人的氛圍的人。

“我是說原本活著的人。”他皺著眉頭問道。

然而,回答他的人卻是裏爾克。

“穆霞不會奪走任何人的生命。”裏爾克說道,“而你們擔心的問題的關鍵應該是在活著的那個人身上。”

一並聽著的另外兩個人中間只有一人對此有所反應。

魏爾倫像是完全沒有聽見似的。

他可能連之前茨維塔耶娃和裏爾克的對話都沒有聽見。

他只是一直看著蘭波。

蘭波死了六年,不,七年了。

在他將異能力完全解放, 造成巨量的破壞的那一次和蘭波的短暫見面,短暫對話之前, 他和蘭波也已經分別了八年。

向蘭波射出子彈。

分別。

得知蘭波的死訊。

看到蘭波留下的日記。

瀕死。

再見到他。

再分別。(再不分別)

然後——

在地下隔離室裏寫下許多詩作的那個人好像不是自己一樣。張口結舌。

在那個時候說出口不是很順利嗎?

(重復了不知道多少遍對不起)

魏爾倫像是一個突然大腦布洛卡區受損的病人一樣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過去和未來都從他的腦海中消失了。

存在的現實僅僅包括眼前的這個黑色長發的男子而已。

注視著他。

魏爾倫並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看上去是什麽樣的。

那是一種將無數激烈的情感糅合在一起,接近猙獰的表情。

即使是原本如斯俊美的容貌也在這樣的情感下成為了毫無作用的成分。

擁有這樣情感的家夥如果還認為自己不是人的話簡直就是炫耀了。

被這樣注視著,盡管有心繼續關注茨維塔耶娃那邊的事,蘭波也不得不回頭看向魏爾倫。

“保爾, 你……”

其實從魏爾倫到達小鎮, 踏入茨維塔耶娃的領域後, 蘭波的意識就已經醒過來了。

對於魏爾倫之前試圖帶走中原中也行為背後的原因,蘭波根本不用想就能了解。

他這個搭档又犯老毛病了。

雖然在情感上進步了很多,但自我知覺的程度還是沒什麽進展,無法判斷自己究竟是什麽感覺。

算了,現在大概還有寬裕的時間可以讓他們兩個共處。

蘭波單純是為魏爾倫的生命安危擔憂著,對魏爾倫要不要在這裏停留,停留多久則毫無意見。

而唯一知道整件事可能關系著‘書’,背後有更深陰謀的中原中也,看到魏爾倫和蘭波的二人組合,默默後退了一步。

抱歉,不是他不努力,實在是對手太強。

然而,就在茨維塔耶娃和裏爾克微笑著準備從現場離開,大約是去約會的時候,異變發生了。

此時此刻在小鎮裏所有召喚過幽靈的生者都感到了那種變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