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夜話 她,還會有很長很好的人生。……(第2/2頁)

卻仍舊忍不住憤恨,嘀咕道,“累您成這樣,他還算是個人嗎!”

“你們便不苦嗎?”即便雲秀有心略去、未講二哥和裴氏分支族人遇見的場面。

但她見過長安城中在司徒府門口揮劍唾痰的人,見過城門口將鄭宛當成她的屍體來回踐踏的人,更在不久前見過那些長安高門為了得到二哥的線索,是怎樣翻扯砸毀她的東西,為此甚至她連芙蕖的骨灰都沒了……

而偏偏這些人,他們亦都是受災者。裴氏沉冤昭雪之前,她連向他們辯解的資格都沒有。

二哥被困淩河,要說服他們得到他們的信任,再逐一送來苦峪城,其中風險艱辛,吃的苦半點不比她少。

她所困,不過一己私、情罷了。

委實不算什麽。

裴朝露直起身子,面容有些疲憊,只沖雲秀淡淡一笑。

“二哥將他們帶來苦峪城,還應了他們什麽?”

雲秀抿嘴,垂眸。

“說話。”裴朝露嗔怒道,“我直接去問二哥,他不說,可會吵起來的。”

雲秀見多了兄妹常日拌嘴的模樣,拌著拌著,她家姑娘就能哭個驚天動地。

十分傷神。

“二公子應了他們,總有一天會讓他們重新立於天光之下。”雲秀亦端正了聲色,肅容道,“公子說,裴之姓,是榮耀,而非恥辱。”

話畢,萬分驕傲地望著她的姑娘。

裴朝露亦看著她,又捏了一把她面皮,重新靠在她肩頭。

“誰讓你多言的!”寢門推開,裴朝清厲聲進來。

方才雲秀話語激昂,他一踏入院門便聽到了。

“二公子,奴婢……”雲秀被裴朝露抱著,動彈不得,只垂著眼瞼不敢再言。

裴朝露尚且還靠在雲秀肩頭,見自己兄長這般疾言厲色,只剜了他一眼,直起身來先讓雲秀出了門。

“這樣的大事,你能瞞我多久?”

裴朝露揚了揚頭,示意他坐下,“還是二哥覺得阿曇時日無多,想著待阿曇過身,在行此大事?”

她沏了盞茶奉上。

“胡說八道什麽?”裴朝清聽不得這話,虎著臉不接茶。

“哥哥!”裴朝露將茶盞推上些,伸出兩根指頭在他手背彈壓逗他。

裴朝清無法,飲了口茶,方道,“二哥有法子治你的病。醫官說了,你就是傷了元氣,底子壞了,這是本,是難醫。但二哥有藥,補得回你的元氣。”

“待你復了元氣,能稍微經得起些折騰,二哥再陪著你,將五石散慢慢斷了。”

“沒有什麽事值得你操心,你只管養好身子便是。”

裴朝清說這話時,想起半個時辰前離開的人,這話原也是他說的。

裴朝露卻不置可否,只笑了笑。

當年,在宮中,太醫為討好李禹,關於她的按脈會診,都是報喜不報憂,回話也是揀好聽的說。還是穆婕妤暗裏給她把脈調筋,悄悄給她用一點溫補的藥膳滋養身子。

那會,穆婕妤曾對她說,陽關外有夢澤泉府,傳說裏面有兩顆活死人、肉白骨的丹藥,最能固本培元。

但是到底只是傳說罷了,即便有可能是真的,她望了眼面前的手足,風險太大了。

那裏,離龜茲國甚近。

龜茲同大郢,本就是宿敵。

更何況,十年前讓李慕年少成名的那一戰,二哥亦是領軍將軍。

“你好好的,二哥帶你回家。”短暫地靜默中,案上燭火靜燃,暖黃的燭光渡在裴朝露身上,裴朝清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腦袋。

正說著,醫官送藥進來,裴朝清雙眸亮了亮,接過碗盞喂她。

“這是什麽藥?”裴朝露問。

“補元氣的。”裴朝清道,“醫官說你如今虛不受補,只能量小些。”

裴朝露未再言語,接了藥用下。

許是當真手足在側,期盼許久的事成了真,之後的一段時日裏,裴朝露精神好了許多。便也能走出寢房,晨起沐浴一會晨曦清風,晚來小坐,同兄長煮一壺茶,閑話年少事。

只是五石散的藥癮發作的有些頻繁,且都是在深夜中,尷尬又難堪。有那麽一回,裴朝清看著又驚又懼的胞妹,竟是自己先放棄了,拿了五石散與她。

他將血親抱在懷中,他想便是一輩子供著她,養著她,也不是什麽難事。然而藥送到口邊,卻被人奪走了。

“再熬一熬。”那人立在半丈之外,看著渾身戰栗卻已經沒有意識的人,終於上前俯身,摸了摸她面龐,“這樣喂下去,年壽難永。”

“不該是這樣的。”怕擾到她,他重新退開身,保持了距離,“陪著她,等我。”

“她,還會有很長很好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