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爭吵 如此疾言厲色,當是第一次。……(第2/2頁)

她合上眼,死死握著珠串,似發泄又似抓著依靠。

“無礙了。”李慕松下一口氣。

“既是不想我死,以後就不要說送我回去的話。”

“若是嫌我擾了你清修,我也可以走。”

裴朝緩緩睜開了眼,低眉看著落在衣衫的血跡,“再難走的路,我一個人也走過來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過想著皇兄……”

“別再提他!”裴朝露終於控制不住自己,握在佛珠上手兩處拉扯,一百零八顆松木珠漸次落地,在寂寥冬夜裏發出細小又沉悶的聲響。

兩人四目相視,有一個瞬間,裴朝露覺得自己看到了李禹,只匆忙推開面前人,奪門而去。

“阿——長嫂……”

“別提他,我不要聽到他。”裴朝露被李慕攔在身前,只退身搖頭,抗拒那個名字。

“為何?”眼見她就要被身後石階絆倒,李慕一把扶住她,“皇兄在蜀地,相思成疾,這些年你們不是一直很好嗎……”

“我讓你閉嘴,閉嘴別提他,他就是個畜生!”裴朝露的理智終於如同沒有引線的佛珠,崩潰四下跌落,“你知道這些年,他都對我做些什麽?”

“你說,他到底做了什麽,值得你這般惡言相向?”李慕怒呵道,“裴氏百年禮儀,你看看如今你還留了多少?”

“我告訴你,他對我做了些什麽,他——”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

一地慘白月光,如冰似雪寒涼。

裴朝露突然止了話語,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人。

他居然,這般盛怒。

身體裏一股熱流滑下,扯著小腹陣陣脹痛。

如果不是李禹,她如何會是這般殘破模樣。

甚至為世人唾棄,無家可歸。

如今面對著年少戀人,她原該傾訴全部的委屈與恐懼,然而話到此處,卻覺得沒有必要了。

說什麽呢?

說了,他又能信幾分?

她的傷口在哪裏?

李禹摧殘她的傷口在哪裏?

他不信她,他竟然怒斥她。

那麽,就算剝光了衣衫,他也看不到,她也說不清啊。

裴朝露看了他片刻,挪近一步,擡手撫過他劍眉星目,撫上他挺直的鼻梁,涼薄的唇角,低聲失笑,“自相識,十余年了,你還從未這般與我說話。”

“如此疾言厲色,當是第一次。”

素指撫上他鬢邊耳際,三千煩惱絲都沒有了。

可當年,也曾結發為夫妻。

“到底,情意相交也抵不過你兄弟手足情深。”

“你,為了他,這樣與我說話。”

裴朝露收回手,亦撥開他的手,自嘲走在黑夜中。

“裴氏亡了,我父兄族人都死了,我還要裴氏的百年禮儀做什麽?”

唯一挽發的簪子已經掉了,夜風拂面,吹亂她一頭早已失了光澤的長發。

李慕望著那襲孤弱背影,突然便想上去抱她一抱。

然而,當年蘇貴妃之語縈繞耳畔,五年裏信上文字頓現,李慕終究頓了腳步,冷了神情。

一夜無眠,全是她的話語和身影。翌日晨起,他送出了第二只雪鵠。

雪鵠往西南蜀地而去,只帶了一句話。

——五年裏,太子待太子妃如何?

以往,他從未這般問過。若實在想她,想知曉她消息,他只會寫,問父皇母妃安,問皇兄安。

提及皇兄,對方便明了他的意思,會將裴朝露近況描述與他。

便是眼下,案上放著的七封信。

封封皆是太子厚恩裴氏女的信息。

讓他越發篤定,皇兄,是她的良人。

亦讓他心安,當年的決定,不過痛她一時,未曾誤她一世。

一窗之隔,裴朝露亦看見了南去的雪鵠,目光定在李慕處。

往日情境再浮現。

李慕疾步推門進來,“我不曾泄露你蹤跡,雪鵠是去辦別的事。”

裴朝露沒有接話,歷過昨日爭吵,她恍覺,對他已經無話可說。

只笑了笑,低頭繼續打起瓔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