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噩夢 這五年間,她有兩個噩夢。(第2/3頁)

“無事!”李慕往後讓了讓,“緣由已說的清楚。”

“殿下,若你此間言語皆真,你這樣的人,是當不了佛子的。”裴朝露肅容正色,望著自己空出的手,確定他是認真的。

“收好!”他起身離去。

“李慕,你需清楚,你娶的是何人。”裴朝露追上去,“更需清楚,又是向何人發放的和離書!”

“你親王結我權貴,乃利益同盟,失了我裴氏一族……”

彼時,裴朝露才過完十六歲生辰,即便從小隨著母親那位名動天下鎮國公主,早早學了謀略,懂得權衡利弊,然到底花一樣的年紀,只被哄捧未曾歷過風雨。

這廂對著少年結發的郎君,那些厲害的話,總是不忍吐出,也不知如何吐出。

一切,都太突然了。

仿若,是他的玩笑。

於是,她頓下口。

前面人止步,給她回頭的錯覺。

“將和離書收好。”李慕轉身,擡起一雙丹鳳眼,沒有半點愧疚和歉意地看她。

片刻,又道,“來日,會有更好的人愛你。”

春日夜風拂在兩人中間,小雨颯颯,惹滿殿燭火明明滅滅。

來日,會有更好的人愛你。

裴朝露覺得面前人可笑而虛偽,遂將和離書揉成一團。

“不想和離,便接休書。”李慕平靜如斯地阻下她,“且想好,百年世家裴氏,可擔得起一個被休的下堂婦。”

裴朝露怔怔望著他,止住手中動作。

所以,長安城中,司徒府裏,靖廷長公主和裴松方的幺女,原不過是他體驗人世滋味的一道菜肴。

他想嘗時,捧赤心真意求之;嘗過,余熱未散便棄之。

……

“太子妃!”

“太子妃!”

耳畔,有人急促地喚她。

裴朝露疲憊而緩慢地睜開雙眼,遊離的目光慢慢聚合起來,辨出周遭場景,辨清今夕何夕。

只朝榻畔的侍女望了望,有些自嘲道,“我沒胡言亂語吧。”

侍女雲秀跟著她在司徒府一起長大,伴著她入了齊王府,如今隨她入東宮亦近五年了。知道的自比旁人要多些。

這五年間,她的姑娘有兩個噩夢。

一個便是對當年齊王驟然和離的耿耿於懷,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她的夢魘愈加頻繁。一旦夢見他,她分明有無數困惑想問出口,卻總是死死咬住唇口,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唯有眼眶又紅又濕。

“您什麽也未說。”雲秀攪幹帕子,給她將唇口咬出的一點血跡擦幹,“奴婢守著您,記得您的話,定會將您喚醒的,您別怕。也別再咬傷自己。”

雲秀轉身擱下帕子,眼中已經有了淚意,勉勵壓下方回身,探過裴朝露額頭,“還是有些燙的,太子妃先用藥吧。”

裴朝露沒有出聲,只仰躺在榻上,急咳了兩聲。

睜眼的一刻,她便已經清醒過來,從夢中抽身。可是,越是清醒,她便越忍不住想要問個緣由。

他贈她和離書的第二日,便脫袍削發,離開了長安。

她在齊王府如同遊魂般等了兩個月,直到一日跌倒昏厥,被二哥接回司徒府。至此齊王府闔門,她再未踏入。

誠如李慕所言,會有更好的人來愛自己。與李慕的一場婚姻,她並未有何錯,負心薄幸的是他。

曾幾何時,她覺得自己是可以釋懷的。

可是,五年後的今天,她卻始終執著地想要一個解釋。

她不相信,他拋棄她,僅僅是為了修一段佛法。

她又咳了起來,喉間血腥陣陣湧起,面上早沒有了血色,精神氣更是在入東宮後便基本散盡了。

攏在被中的手,捂在陣陣絞痛的小腹上,大抵病痛折磨,總讓她有瀕臨死亡的錯覺。每次發作,她便覺得大限將至,想求個明白。

人世走一遭,這樣的一生太荒謬了。

她虛弱地笑了笑,輕聲道,“扶我起來。”

雲秀頷首,將將掀起被角,人便被推開了。

“孤來。”床榻畔,太子李禹匆匆而至,親身扶起裴朝露,還不忘抽了個軟枕靠在她後背,“睡了兩晝夜,總算醒了。”

“用過藥沒?”他低聲問道。

他與李慕乃一母同胞,長得有五分相像,只是李慕一貫寡言冷寒,太子李禹則從來溫和謙遜,眉眼含笑,便是對待下人亦是寬仁和氣。

便如此刻,他從雲秀手中接過藥盞,亦溫聲道,“帶宮人都退下吧,太子妃有孤照顧便可。”

“殿下!”雲秀望一眼裴朝露,朝著李禹恭謹道,“太子妃風寒未愈,還燒著,別把病氣過給您,還是奴婢伺候吧。”

“無礙!”李禹轉過身,已經開始持勺喂藥。

裴朝露攢出一抹笑,張口飲下,方道,“都退下吧,本宮有太子便好。”

雲秀向二人福了福,領眾人離開。

殿門合上的一瞬,她望著靠在床榻畔一口口含笑飲藥的人,一顆心提在嗓子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