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揉了揉眼(第4/4頁)

與此同時。

大山腳下,左小麥和羅峻熙正在和動物們告別。

羅峻熙一手抖著血布,一手終於摸向了野豬的頭。

與其說,他在和曾經最憎恨的野豬和解,不如說他是在和自己內心的驚懼和解。

而就在這時,野豬享受般的蹭了蹭他的手,還沖羅峻熙露出獠牙一笑。

羅峻熙:“……”

羅峻熙喉嚨動了動,眼下口水才慢吞吞囑咐道:

“我們要離開了,離開後,別進村禍害莊稼,啊?

以前你們要是不進村,不攔我路,你說我能那麽殺你們嗎?”

小麥也在對動物們說:“要是想我們了,或是沒吃的了,你們就遠行去京城找我。”

小麥又看眼大山,喃喃著說:“冬眠的熊,孤傲的狼,懶得動的蛇,也不知你們知不知道我們要離開了。”

就像白頭山上的那些,它們付出最多,可是她再也沒有機會見了,連小花兒都跑了。

沒有機會將羅峻熙擺在它們跟前兒,讓它們近距離細看看。

小麥忽然意識到可能這就是人生吧。

一路走,一路會認識許多人。再和這些認識的人錯過,重新去認識陌生人,周而復始。

此時和小麥有同樣感慨的,還有左撇子和白玉蘭。

他們心中明白,不可能讓所有人都舍不得他們離開,甚至人群裏備不住有恨他們的呢。

但真到要離開時,他們還是很希望眼前的鄉親們日子能越過越好,想到的也都是好的事情。

有點兒像什麽,像往後去了京城再想起家鄉的心情。

提起家鄉真的就那麽好嗎?我們明知道它或許很窮,或許還發生很多不愉快的事兒。

可是提起家鄉,我們仍然會驕傲地說一句,我的家鄉有松花江,那裏有茂密的森林和鐵礦,還有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我們那裏還要開墾許多荒地,讓更多更多的人吃到我家鄉的糧。

“走啦。”

“撇子啊,過年能回來就回來吧,我們不怕跪你們,沒啥丟人的,就當見到縣太爺了唄。”

“玉蘭啊,你說我年輕時那嘴把不住門,說那話不好聽,你別往心裏去。這話我都憋心裏好久了,想和你說出來。”

白玉蘭忽然就心胸闊朗了,擺手道:“咱都一把年紀了,咋還突然提那些七年谷八年糠的事兒。我們又不是不再回來,整那外道。再者記著,往後村裏誰家後生萬一要去京城,就問我大女婿他大哥要地址,跟著酒隊走。不敢說什麽事情都能幫,但至少讓鄉親們進城有個地兒能吃飯。”

一隊隊車終於漸行漸遠了。

左裏正僵在人群中。

關於左裏正,不知道是為啥,秀花在等著他開口讓帶走。

可左裏正一直到離開,他都沒說。

秀花不知道的是,左裏正是活活被他的子女念叨的自卑了。

他兒子兒媳婦們私下裏說,人左家都那樣了,有些事就別上杆子找沒臉啦。非得讓人拒絕才死心嗎?到時候就得成為十裏八村最自不量力的大笑話。

畢竟人家是圖你歲數大還是圖你兜裏仨瓜倆棗?總得知道自己有啥能配得上吧。總之,早尋思啥了,怎麽就沒有生米煮成熟飯。眼下嘛,晚了,一切都晚了。

而就在左裏正的肩膀上已經落滿雪花,村民們慢慢的已經散了一半時,突然村口傳來了車軲轆聲。

“春生啊,咱不幹裏正了,咱進京吃香喝辣去好不好?上車!”秀花掀開車簾招手笑道。

左裏正、不,他這時已不再是任何身份,他只是一個名叫春生的男人。

左春生猛地擡頭,不可置信看向重新回來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