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八章 萬歲沒了

渭水北岸一處丘陵,陵上滿是樹葉掉落幹凈的棗樹。

遠看,光禿禿一片,半點綠都無。

禿山上,卻有一杆“闖”字大旗屹立於半坡之上。

坡上、坡下,都有甲衣俱全的騎兵列在各處,絲毫不掩飾蹤跡。

數裏外的渭水南岸,上萬匹銜枚戰馬半蹲於地,困乏至極的士兵席地而睡,哪怕凍土寒意透身,亦是呼嚕聲此起彼伏。

渭水之上,河水結冰,不聽水流之聲,只見一座石橋橫跨兩岸。橋頭一頂部泛黑石獅已是歷經千年風霜,底座“開元”二字依晰可見。

爬到半坡之上,陸四在一棵碩大棗樹下忽的停住,心有所思伸手搖了搖尚存幾片枯葉的老棗樹,不無感慨對左右道:“聽說八大王早年販過棗,今日我卻在這棗樹坡上與他對陣,不知是命運還是巧合。”

言罷,取出千裏鏡向西邊遙看。

“闖王,這裏太危險了,離西軍太近了,您還是回去吧,這裏讓末將看著就行!”

說話的是正同旗牌親兵上坡來的十一鎮帥辛思忠,就在幾個時辰前這位虎焰班剛剛贏了監國一百兩金子。雖說是記賬,但監國還能賴了他辛將軍賭注不成。

“這裏對我危險,對你,對這些兒郎就不危險了?”

陸四放下千裏鏡,環顧四周臉上都是灰塵,也都疲倦至極的將士,笑了笑,不再言語,重新拿起千裏鏡凝視西方。

“辛帥,要是能勸得動,我等早就把監國勸回去了。”

羽林軍統領樊霸比辛思忠還要緊張,因為就在先前西軍的探馬已經連續數撥出現,這會西軍大營肯定知道大順的監國就在渭水北岸。

侍衛將陳威力可能是太累的原因,兀自靠著一棵棗樹在打盹。

辛思忠知是勸不回監國了,只得傳令下去讓士兵打起精神,千萬不能出差子。

這邊陸四放下千裏鏡,擡頭看了看天,繼而摸出一根煙點上,抽上一口長出一氣,問了一個讓辛思忠有些錯愕的問題。

“虎焰班,你相信宿命嗎?”

“宿命?這……”

辛思忠愣在那裏,實不知監國怎麽問這個,且實在是沒法回答。宿命這東西太玄。

“其實我是不信的,但冥冥之中我又突然覺得可以信一信。”

陸四一動不動看著遠處,任由香煙在他兩指間燃燒。

宿命,到底有沒有?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可以爭取。

“監國即便是想以身誘敵,但西軍兵馬畢竟多過我軍,萬一誘敵不成,監國還是當早歸西安才好。”

辛思忠是做的最壞打算。有句話他沒敢說,就是萬一形勢繼續對大順不利,那該放棄西安就放棄,萬不能猶豫不決被西軍咬在西安。

“放心,天命在我。”

陸四朝坡下幾丈走去,那裏第一眼看去就是一片枯黃雜草,但仔細看卻能發現雜草下面隱藏著什麽東西。

“監國!”

正在校準的羽林軍旅帥徐傳超聽見坡上動靜,下意識擡頭看去,發現是監國後趕緊起身行禮。

“弄好了沒有?”

陸四拍了拍徐傳超的肩膀,他記得此人是從山東逃荒到鹽城的獵戶子弟,一手箭法於淮軍當中不敢說第一,但也絕對排得進前三。當年老淮軍的箭營就是這個徐傳超在負責,如今也是升任旅帥了。

“弄好了!”

徐傳超彎腰扒拉覆蓋在上的雜草,露出一架巨大的弩機。

不是一架,在徐身前雜草做的偽裝下,足足有八架弩機。

這些就是當初揚州軍械制造局仿宋代神臂弓制成的重箭,然而這些弩機在淮軍隨後的歷次戰鬥中都沒有派上什麽用場,因為論射程不及火炮,論發射的連續性和覆蓋性又不如火銃弓箭,很是雞脅。

好多將領在實際看過弩機發射後,認為這玩意太蠢,除非敵人傻傻的站在那一動不動才有可能命中目標,否則,連嚇唬人都做不到。

結果就是誰也不要這玩意,最後八架弩機被調給了炮鎮,炮鎮那裏也對這東西不重視,一直扔在那生灰,沒想監國突然詢問這幾架弩機的下落,好一番尋找之後才從炮鎮調撥給羽林軍。

徐傳超也是剛接手這幾架弩機,好多地方搞不明白,幸虧從炮鎮一塊調來的幾個弩機手本領沒生疏,好一番搗騰後才算讓徐旅帥明白這些東西是怎麽發射出去。

陸四點了點頭,說了一句:“那就等著吧。”

“等什麽?”

徐傳超疑惑。

“張獻忠。”

陸四並攏雙手,哈了一口熱氣,這天還真是冷的很。

……

闖字旗出現於渭水北岸讓張獻忠暴跳如雷,因為這根本不可能,他絕對不信李瞎子那個黃毛女婿會插上翅膀飛到陜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