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 龍興之地要塌

安集堡雖離海州較近,卻屬遼陽管轄。

堡東邊有一條河叫安平河,這條河是渾河支流,全長一百多裏。

二月的遼東不像關內南方已經春暖花開,仍是凍人的很,安平河上就有不少浮冰,那河水也是依舊冰冷刺骨。

三天前,遼陽城守衛、滿洲正黃旗協領費雅三接到了海州急報,說是有大股明軍自遼南來犯,金州、復州已經淪陷,明軍已迫近蓋州、海州。

同海州城守衛果賴一樣,費雅三也是宗室黃帶子,並且比果賴更接近皇室,因為他的阿瑪是太祖皇帝的三子阿拜。

除了禮親王代善外,阿拜就是愛新覺羅家年紀最長的宗室,可惜因為阿拜不像其他兄弟一樣有赫赫軍功,所以爵位只是個三等鎮國將軍。

前些年阿拜擔任過吏部的滿承政,但前年攝政王多爾袞以這位三哥年事已高為由罷了阿拜的承政一職,去年各旗相繼入關到北京享那漢人的花花江山,阿拜卻被留在盛京接替何洛會的留守總管一職,十分不得志。

上任之後,阿拜索性也不問事,只將事務交給其長子奉國將軍席特庫,平日裏多在府上窩著,不在府上時就是叫備馬車回黑圖阿拉老寨感懷一下過去,甚是想得開。

可阿拜想得開,他的兒孫卻想不開。

眼看叔伯兄弟們不是貝子就是郡王,而他們最大才是奉國將軍,且別的兄弟入關享福,他們卻要留在關外繼續吃苦。

同樣是太祖子孫,差距這麽大,誰能想得開?

費雅三就是阿拜兒孫中最想不開的那個,為此成天牢騷滿腹,在遼陽城也是天天酗酒,無心政事。去年更是於酒後將旗下一有孕的漢婦活活揉虐至死,被鄭親王濟爾哈朗派人狠生斥罵了一通。要不是他爹阿拜求情,估計能把奉恩將軍的爵位都能給他奪了。

現在的遼陽城不是從前明朝的遼陽城,而是費雅三他皇祖奴爾哈赤於遼陽城東太子河畔新修的新城,叫東京城。

再怎麽混賬,遼南出了十萬火急的軍情,費雅三不能不問,但不以為這軍情如果賴說的那麽誇大,什麽明軍來犯數萬,騎兵多如牛毛什麽的。

用屁股想也知道不可能,那明軍真有這等實力,早幹嘛去了!

去盛京的快馬給費雅三帶來大哥席特庫的軍令,要費雅三帶遼陽兵馬前往海州,盛京的援兵業已出發。

因為事關明軍入寇,席特庫擔心弟弟又喝酒誤事,所以叫使者再三叮囑遼陽接令之後馬上就要啟程。

這一回,費雅三真沒誤事,上午接到軍令,下午就帶著他遼陽城的180名披甲滿洲兵同450名阿哈出發去海州了。

這180名滿洲兵當中,50歲以上的45人,16歲以下的38人。真正能上馬征戰的不到百人。

阿哈情況倒是不錯,都是二三十歲的精壯,有些還隨滿洲主子入過關,很有戰鬥經驗。

一路快馬加鞭,第三天費雅三一行就趕到了遼陽最南端的安集堡。只是他們還沒來得及進安集堡休整喂馬,前邊的滿洲兵就發出驚呼聲。

……

安平河上的浮冰一塊又一塊,有的順著河水的流動往下遊飄浮,有的則是紋絲不動。

河兩岸都是蘆葦枯草,偶有幾只沒有渡冬的飛鳥如驚鴻一瞥飛向空中,依稀能見到那蘆葦中竟然有鳥窩。

讓滿洲兵發出驚呼的是一片很寬的河灘。

河灘上倒伏著幾百具屍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死狀淒慘無比;河面上也飄浮著數百具屍體,有的屍體上插著箭枝,有的則是沒有外傷,顯是走投無路挑進冰河被凍死、淹死的。

屍體無一例外都是滿洲衣飾。

遼陽的滿洲兵在河灘上翻了又翻,終是沒有發現活著的同胞,不管男女老少,都成了安平河畔僵硬的、冰冷的屍體。

“大人,都是咱們的人,安集堡的紮葉合也被殺了。”

同費雅三一起來的遼陽滿洲章京納爾蘇心情沉重,下手的那幫明軍真的是心狠手辣,兇殘至極,沒有半點人性。

從現場的蹄印判斷,當時大概有一支幾百人的明軍騎兵襲擊了安集堡的滿洲駐防兵,然後將堡子裏的滿洲兵連同家眷及阿哈往河邊驅使。最後,就是費雅三他們看到的這一幕。

很多滿洲人的致命處都是後背,傷口又長又深。

有些則是被用重物捶擊,紮葉合的腦袋就凹了一大塊下去,五官的模樣也變了形。

紮葉合是安集堡的駐防滿洲什得拔,他的妹妹是費雅三的側室。

費雅三鐵青著臉,什麽話也沒有說。

視線中,河中央有個婦人一只手抱著一根木頭,一只手卻死死抓住一個裝滿什麽東西的袋子。

一眾遼陽過來的滿洲兵同阿哈們都是人人悲憤,目睹自己的族人被敵人當牛羊一樣屠戮,他們的內心棄滿憤怒和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