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誰下船,就打誰!

儀真城內但凡家境能算“中產”的,以及那有功名的,無一不接到了大順淮安防禦使的征召令。

征召令非逼其捐輸,也非勸糧,而是令其家長子或長孫從軍。

一天之內,先後有400余長子長孫失魂落魄,如喪考妣被手執大刀的淮軍從家中帶出,這些人年紀大的有四十幾歲,小的十二三歲,大多是手能縛雞卻絕無殺雞之膽的衣冠儒士。

承平之地,男兒唯讀書才能出人頭地,才能光宗耀祖,依然是刻在每個人腦海中的固有印象。哪怕事實上文已不值一錢,這世道變得只有大刀才能掙得功名與富貴,也只有大刀才能護得闔家周全。

出於對子孫光耀門楣的期盼,儀真城中但凡供得起子孫讀書的便是砸鍋賣鐵也要供,除非實在不是讀書的料。

別看儀真是小城,卻是廣陵邵伯所在,城中如此之多的讀書人絲毫不為奇,否則何以南直每年中舉中第士子數量都冠絕全國呢。

南直,人文薈萃寶地。

陸四當然不會把這些人真的強征為淮軍,“階級”立場不同使得他也暫無意大規模征辟不可靠的讀書人為己用。

另外一個原因是目前陸四沒有自己的“軍政教導系統”,在沒有系統體系支撐的情況下,一股腦的把大明朝的讀書人往淮軍中塞,最後必然會發生“淮軍究竟跟誰走”的疑問。

這道征召令不過是替謝金生掃平守衛儀真的絆腳石,解除他的一切後顧之憂。

準確的說,是一次不流血的清洗。

打下儀真就要有人在此駐守,否則就不必打下這座縣城。

鎮江一路明軍肯定要先於出浦口自天長、六合而來的那一路,所以陸四下午就要回揚州部署“反圍剿”戰鬥,儀真這裏他交給了彈棉花出身的謝金生。

為了確保明軍兵臨城下時儀真城中依舊穩定,那些官紳士吏不會愚蠢到想要做明軍的內應,陸四將在高郵州城的“長子為質”法引用了過來。

“城在,人在。城失,人死。”

城門下,陸四冷冰冰的對人群中的官吏士紳富戶們說了這八個字。

他不是威嚇,儀真失陷消息傳到那刻,這四百多被帶到揚州的長子長孫就得為死在儀真的淮軍將士殉葬。

哪怕他們什麽也沒有做,哪怕他們沒有錯。

想要自己的兒孫能活下來,儀真城的這幫士紳富戶們就得盡最大努力去幫助淮軍守住這座城!

陸爺還是那個陸爺。

孫武進面無表情的掃視了一眾被強塞進馬車的長子長孫們,心道你們還是有福氣的,至少能坐車去揚州,不像他們得靠兩條腿。

嗯,你們這幫少爺公子們也最好求菩薩保佑儀真能守住,否則死的未免真有些冤枉。

孫武進是不識字,對讀書人卻是真的敬重,見車上連個擋風都沒有,便好心的叫部下找了些棉被丟在車上,供這些“人質”取暖。

這個舉動讓車上的公子少爺們驚慌的心稍稍定了些,覺得這大順賊軍也不像是傳聞那樣殺人如麻,一個個動輒砍人首級的嘛。

信息的不對稱,使得儀真城包括這些“人質”真的以為淮軍就是北邊鬧翻天的闖賊。

……

駐守儀真城的是謝金生的新一營,除了原本的1200兵外,又補充了1700多在淮安時自願南下的河工,另外還有200余川軍降兵。

那些被編入新一營的河工不再是剛剛南下時赤手空拳,而是裝備了繳獲自明軍的武器,雖然尚未訓練,但軍心和士氣卻是極高。這自然是得益於淮軍在高郵史家蕩的大勝。

為了確保新一營能夠扛住明軍的進攻,陸四又從旗牌隊中選了50名參加過史家蕩大戰的什長到新一營中當哨官。

在寶應,陸四給侄子陸廣遠配了李思為副手,儀真這邊同樣不例外,但這次他給謝金生配了兩個助手。

一個就是臨戰不喜穿甲,只喜手執雙斧的西溪郭嘯天。

一個是史德威部下的操守官蔡一清。

留郭嘯天協助謝金生的原因是,補入新一營的河工有部分就是郭嘯天的人(鄉親),有他在可以更好的指揮協調。

並且,郭是一員猛將。

陸四自認在有鐵甲可穿的情況下卻不披甲,只憑血肉之軀和敵人硬戰,他做不到。

郭嘯天能做到。

那是真正的視死如歸。

後者則是陸四覺得蔡一清這個操守官不錯。

明軍中的操守官是個臨時職務,並不常設,多為軍紀鎮撫,或分守一地。蔡一清在史德威手下管的就是軍紀方面的事,另外於錢糧輜重方面也有分管。

新一營近三千人,指揮謝金生和郭嘯天等都是文盲大老粗,沒個會寫字的人幫襯肯定不行。

再者,守儀真也得和城中方方面面打好關系,所以由蔡一清這個原明軍操守官來負責肯定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