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老部院,我們冤啊!

高郵通判趙文在知道南門發生的事後,同知州何川什麽事不做,同知錢大朗滿懷希望等人想“變天”,以求“將功贖罪”不同,他是主動找到正為城中是否會亂感到憂慮的二陳。

趙文是來打聽消息的,但這又不是主要目的,他主要是來告訴二陳一句話。

“滿城皆賊,誰敢反賊?”

趙文直接用的是“賊”字,可不管是陳大佐還是陳大江,卻誰也沒有對此感到不快,反而俱是徹底安了心。

到底是做官的,於人心比咱們這些不識字的莊稼漢強得多啊!

對兩個老農民的“誇贊”,趙通判是不受的,因為他根本不需要。他倒是佩服他們的頭領陸四,這個年輕的賊首才是手段好。

淮軍勝,高郵城中的官吏士紳肯定堅定支持。

淮軍敗,高郵城中的官吏士紳同樣也會堅定支持。

這一切,只因為他們家家有人入賊。

入了賊,便是通賊。

各家那叫人眼紅的財富,淮軍不會搶,官軍卻會。

趙文直接可以說,這會揚州來的明軍真要破了城,哪怕是那位援剿都司史德威親自帶兵,破城之後也必是高郵城中這些官吏士紳滿門淒慘的開端。

高郵不是窮鄉僻壤,士紳不是無知小民,他們知道得太多太多。

所以,二陳何需擔心。

真正要擔心的是那位年輕賊首能不能有命活下來,又能不能頂住揚州明軍的進攻。

不然,他趙通判拉揚州下水的企圖要落空,腦袋更是會不保。

“趙通判暫且寬心,揚州雖有大隊官兵前來,但我淮軍在陸將軍率領下奮勇迎戰,已經大勝一場……只不過官軍人數眾多,我南下攻打揚州人少不足,現時究竟如何,我們也是不清楚。”

陳大佐深覺這位趙通判比那個何知州更“上道”,更和他們淮軍一夥,所以不顧陳大江眼色示意竟是直言相告。

這番實話可叫趙通判眼皮跳了,但很快,他的兩眼皮都在跳,不是大事不妙的跳,而是激動的跳。

南門又有車隊過來了,不過這次拉的不是傷員,而是拉了十幾車首級。

是明軍的首級。

“大勝,淮軍大勝!”

隨著銅鑼聲,包括官吏士紳在內的所有高郵人都聽到了淮軍大勝的消息,並且不知道是誰在“賊人”那出的主意,竟叫連同知州何川在內的官吏士紳都來城門看所謂的“大捷觀”。

上千顆首級堆起的大捷觀嚇得不少人幾夜做噩夢,也叫不少人幾天吃不下飯,更叫同知錢大朗再也不敢獨自去見知州,說些他自以為是的話。

“大明,真的要毀於賊人之手了麽?”

回到州衙的何川將自己關在書房整整一天,他的心真是要死了。

高郵城的人心真正的定了,哪怕城中沒有一名淮軍駐守,城頭的“淮”字大旗也依舊飄揚。

大明,真的要亡了。

……

百多裏外,一支一路揚起灰塵,從軍官到士兵無一身上不是落滿灰塵的騎兵在運河畔止住了腳步,望著對岸被大火燒得只剩廢墟的清江埔,官兵們怔怔發著呆。

這是支明朝的勁旅,三分之一官兵出身於明內廷直屬的精銳之師——勇士營及騰驤四衛。

他們的統領、太子太師、總兵黃得功更是明朝此時僅剩的一員悍將,此人幼年喪父同母親生活,年少時就勇氣過人,只是小小年紀卻不知怎的好起酒來。

在一次又偷喝母親釀的酒後,黃得功被母親狠狠責怪,因為這釀的酒是他家唯一的收入來源。

“我願賠母親!”

為了兌現自己的承諾,十二歲的黃得功拿了一把刀混在官軍中,在戰場上砍了兩顆女真人的首級,不僅被明軍賞賜50兩銀,更是被時任遼東經略的熊廷弼看中成為其親軍,日後憑戰功積升為遊擊,後入勇士營,以副總兵銜率部南下平叛,擒馬武,殺王興國,破張獻忠,戰功赫赫,授太子太師,署總兵銜。

只是,盡管黃得功為明朝立下無數戰功,深得崇禎皇帝信重,明朝卻依舊不可挽回的走向滅亡。

在鳳陽時,總督馬士英曾問黃得功北方闖賊勢大,傳庭一敗怕是京師難保,京營出身的黃得功如何自處?

得功沉默,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現在大明還沒有亡,京師也沒有淪陷,他為之效忠的皇帝還在苦苦支撐,所以他不用去考慮別的,只要做好自己的本份就是。

行伍十七年,黃得功一直沒有機會獨當一面,從來都如救火之人般東奔西走,這一次也不例外。

接到漕運總督路振飛的求援信後,深知漕運於京師重要性的黃得功一刻也不敢耽擱,直接棄了往揚州逃去的李棲鳳和胡尚友,連夜帶人直奔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