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造反就是造反

“添什麽亂,一邊呆著去!”

陸四很想擡腳把廣遠踹進城門洞,別人鬧騰給你叔添堵就算了,你個大侄子跟著起什麽哄。

歷來解決問題的辦法有兩個,一是解決問題,二是解決提出問題的人。

沒人提問題,自然就沒問題。

不過,陸四沒法解決提出問題的人,他這個淮軍“領袖”還不具備對內生殺予奪的權力。

不客氣的說,上岡陸文宗一旦對自已人下手,除了極少數人,大部分淮軍將士能瞬間拋棄他。

眾人是為了活下去跟著陸文宗拼命,將陸文宗當成能夠拯救他們的英雄追隨,這種追隨是完全被迫且又心甘情願。在陸文宗的影響下,他們已經向軍隊轉變,但這個轉變需要過程。

在此之前,陸文宗這個英雄更像是大家的領頭人,是信得過的頭,如果這個頭突然對自已人狠起來,以他自已的方式約束眾人看起來並不過份的行為,那他就什麽都不是。

河工起事,不是陸文宗一個頭,還有很多頭。

用淮揚人的話講,外面的隊伍還有好多夥,這夥不拿人當自已人,那就去別的夥。

是謂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先前陸四為什麽要說淮軍是大家夥的淮軍,不是他陸文宗的淮軍,就因為陸四清楚現在的局面。

志向也好,野心也好,統統都得深埋在心中。

沒有任何人可以幫助的情況下,沒有信仰加成的情況下,陸四要做的就是遵行農民造反的特色,把大家夥攏住,哪怕是要做一些在他看來很不道德的事。

造反就是造反,造反絕不是革命!

……

宋老瓜的要求看起來是偶然性,於淮軍這個草創的造反集團而言,又是個必然性的問題。

歷朝歷代,每一個農民起義的領袖都遇到過這個問題。

所以,陸四只能解決問題,而不是愚蠢的想要通過個人權威去否定,去鎮壓。

創業早期,強如李自成也是弟兄們大碗渴酒,大塊吃肉,席地議事;強如洪秀全,也是東南西北加個天。

他陸四現在,連個闖將都不如呢。

怎麽讓大夥願意跟你幹下去,活下去,才是他上岡陸文宗真正需要做的事,而不是糾纏於所謂的道德與否。

誠如廣遠這個侄子,腦海中也沒有陸四這個叔叔以為的“革命”念頭。他的想法很單純——別人要女人,我也要。

事既出了,便解決就是,有什麽好糾結呢?

如何解決能讓事件的影響降到最低,陸四有那麽幾條想法,大致無非花錢解決,反正漕院的官廳裏有的是銀子。

不過心裏還是有那麽點“疙瘩”,所以,他不允許廣遠也有這種念頭。

可廣遠這個侄子卻“起義”了。

“老爺,我也不小了,他們能要,我為什麽不能要!……再說長這麽大,我都不曉得女人……女人那個長啥樣呢……你曉得麽?你就不想……”

鼓足勇氣造了老叔反的廣遠在嘟囔後本能的往後退了兩步,並且做好撒腿就跑的準備。

小王八羔子!

陸四胸中怒火是騰騰燃燒!

不是痛恨事業剛剛起步,侄子就有要女人享樂的念頭,而是侄子的那句“你曉得麽”讓他覺得自已受到了極大的輕視。

我怎麽不曉得!

我看過的比你吃過的鹽都多!

已經準備擡腳的陸四突然生生刹住了腳,繼而有些可憐的望著廣遠。

時代的悲劇。

我是曉得,可這孩子不曉得啊。

陸四有點同情侄子,這個時代不是他那個信息爆炸得讓人發狂的時代,自小在農村這個封閉環境長大,又十分老實的廣遠從哪裏曉得女人究竟是個啥樣?

小時候的過家家?

這孩子怕是連個春春畫都沒見過……

陸四的眼神變得柔和起來,這是長輩特有的眼神。

“老爺,你別打我,我就是想大家夥要是有了媳婦,不就是能鐵了心跟你幹麽?”

廣遠試圖用某種道理為自已的某種欲望解釋。

侄子的這句話提醒了老叔。

淮軍,不就是建立在“渴望”之上嗎!

活下去,是渴望;

想要女人,同樣是渴望;

將來,淮軍還會要錢,要田,要榮華,要富貴……

有了渴望,淮軍上下才會有動力。

如果沒了動力,淮軍還能保持現在這股拼命勁頭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恍然大悟的陸四暗自嘲笑他竟然糾纏於道德與否,這實在是個荒唐的事。

他要做的就是滿足淮軍上下的所有需求,將他們的渴望一步步變成真實,讓淮軍無論遇到什麽事首先想到的是陸文宗這個名字,如此才能讓淮軍真正姓陸,而非他先前所言的“淮軍是大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