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不想死的跟我上

趕來鎮壓河工的官兵越來越多,通往外界的道路說不定已經被封死,陸四不想死的話,只能搏。

搏的唯一辦法就是把人聚在一起,因為個體反抗的力量永遠比不上集體反抗的力量。

哪怕最後的結果仍是死,也總比那窩窩囊囊死來得痛快。

人就一條命,沒有重來的機會。

“我是上岡陸文宗,想活命的跟我來!”

陸四再次吼了一聲,同時將銅鑼敲得更響。

他要所有人都能聽見,哪怕是官兵。

他沒有別的選擇。

清脆而又響亮的鑼聲瞬間穿過濃煙和大霧,響徹在慌亂驚恐的河工耳邊,很多人下意識的朝鑼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廣遠被老叔的舉動嚇了一跳,卻立即開口叫喊起來:“聽到的快過來啊!跟我老爺走能活命!”

同時將手中的長矛端起,警惕的在四周環視,生怕跟剛才一樣叫官兵摸近了都不知道。

“聽到了!”

遠處真的有人回應,聲音很熟悉,竟是那個村裏幫人擡屍體的夏大軍。

此時的夏大軍、甘二毛幾人和一群被官兵攆過來的河工被堵在了兩座木棚間,面對官兵的胡亂殺人,面對身邊不斷倒下的同鄉,夏大軍沒有選擇亂竄,更沒有選擇等死,而是操起鐵鍬勇敢的反抗了。

也不知是他的身手好還是運氣好,一個接連砍倒三個河工的官兵竟被他的鐵鍬削掉了半邊臉。

在夏大軍的帶動下,甘二毛等人也在用能夠找到的所有東西奮力反抗著。

那些東西根本不能稱作武器,只是扁擔、木板、水桶,甚至是泥塊和竹筐。

雖然他們的反抗看起來很可笑,很多人只是胡亂的拿東西亂舞,根本對官兵構不成什麽威脅,但卻讓正在瘋狂殺人的官兵不得不停手,因為他們發現反抗的人正在變多,並且他們開始有了傷亡。

這些金聲恒的部下都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很清楚一旦被人數遠比他們多得多的河工淹沒是個什麽後果。

所以,那幾個官兵彼此招呼了一聲放棄了對夏大軍等人的屠殺,轉而向最近的同伴靠攏。

他們不是就此收手,而是重新聚合力量,等他們的人數聚集到一定程度後,這些視百姓性命如草芥的官兵才不會畏懼河工這幫烏合之眾。

“快去,快到小四子那邊去!”

面前的官兵消失在煙霧中後,夏大軍連忙拽著拿竹筐“啊啊”亂叫的甘二毛往鑼聲響起的地方跑去,其余的人想都不想也跟著一起跑了過去。不止夏大軍他們一夥人,還有很多人都在朝陸四所在的方向湧去。

此刻的鑼聲對於極度恐懼的河工而言,無疑就是活下去的希望。

上岡陸文宗這個名字也一下子烙在了他們的骨子裏,不管這個人是誰,不管這個人是不是真的能帶他們活命,河工們都想找到他!

這就是人心,更是人性。

……

最先匯聚到陸四身邊的是他附近的幾十個河工,其中有兩個是剛才被沖散的同村河工。

有人在咳嗽,有人在哭泣,有人目光呆滯,有人渾身發抖,有人定定的望著敲鑼的陸四。

“找家夥,跟官兵拼了!”

陸四將銅鑼丟給身邊一人,撿起地上的一根扁擔扔給了同村的一個河工。

“啊,對,找家夥,大夥跟狗日的官兵拼了!”

有人反應過來叫了一聲,眾人忙四下亂找起來,只要是能用上的東西都被他們撿了起來,甚至是半截還在燃燒的木板都拿上了。其中一個四旬左右的婦人手裏拿著的是一把剪刀。

“走,跟著我!”

“敲鑼,不要停!”

陸四必須行動了,他拿著卷刃的菜刀走在最前面,幾十號拿著各式工具的河工們緊隨在他身後。

他們無一不害怕,但卻死死的跟著。

鑼聲在哪,他們就跟到哪。

與此同時,被鑼聲吸引過來的河工越來越多,幾十人很快就達到了上百人,鐵鍬也有十幾把。

隊伍仍在壯大,有些人也意識到壯大隊伍的重要性,便開始呼喊四圍的人趕緊聚過來。

夏大軍一行人也找了過來,看到陸四手裏拿著的是把菜刀後,他將從被他削去半邊臉官兵手中搶來的長刀遞了過來。他還有一把鐵鍬。

陸四也不客氣,接過刀在手就朝眾人吼了一聲:“都跟著我和官兵拼了,只要我陸文宗不死就帶你們回家!”

“好,小四子有種,就應該和狗娘養的官兵拼了!”

蔣魁的聲音從煙霧中傳來,廣遠這孩子一下子就激動的沖了過去。他看到了他的父親。

“爺!”

廣遠抱著他父親嚎啕大哭,陸文亮也在落淚,要不是聽到堂弟的聲音,他還以為兒子已經叫官兵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