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3頁)

按照以往的傳統,被叫到的人需要一個接一個地去等候室另一邊的舞台進行表演,在得到成績評價後就可以離開回到宿舍,等待第二天的分班結果。

說起來,每年的分班條件都不太一樣,聽說去年的ABCDE班是純粹按照成績排的,不知道今年會不會弄個類似的制度,把同一水平的人放在同一個班級裏。

正在鞏才藝考慮著這些的時候,這間等候室裏的人陸續被叫出去,很快就輪到了他。

“三十六號,鞏才藝。”

“在!”他急急忙忙地應聲,猛地站起身,腦子有一瞬間混沌成一團,不知道要做什麽,只是愣愣地跟著前面出去的人的腳步,亦步亦趨。

直到走了幾步出了等候室,鞏才藝才緩過神,意識到了目前情況的嚴峻。

但沒等他想好怎麽表演,就發現在他前面的那個人正好就是他先前注意到的炮灰二號,啊不,同伴。

鞏才藝心頭一喜,對未來的恐懼都被驅散些許。

總、總之,要是連續兩個人的表演都一般般的話,他也不會太危險了吧?

懷抱這樣念想的男生加快腳步,伸出手想要拍前面的人一下,來個友好的自我介紹,再順便結成炮灰聯盟。

帶著兜帽的人腳步不停,卻好似察覺到了身後的動靜,輕輕地朝著他轉了下頭。

幾縷墨色的發絲從兜帽的邊緣逃逸,掩藏的翠色在陰影下一劃而過,宛如被短暫照亮的華貴寶石,晃得人忍不住屏息。

鞏才藝的腳步頓住了,他站在原地片刻,望著前方繼續前進的人,緩緩收回了伸出的手。

他沒看清那個兜帽男的臉,卻記住了那人的眼神——

那是野獸孤注一擲、絕不認輸的眼神。

原本不知何處安放的手不知不覺間捏緊,他忍不住輕嘲自己——什麽啊,到頭來,那根本不是什麽同伴。

那是靜靜蟄伏的狩獵者啊。

帶著某些篤定,鞏才藝匆匆整理心情,加速跟上了將他遠遠拋下的人。

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他到達後台進行準備的時候,那個兜帽男已經換了身衣服,站在了前面的舞台上。

在舞台側面的他還是看不清那個人的表情,隱約看得出是不錯的長相,也看得清那人的動作,聽得見那人的聲音。

那人輕輕垂下手臂,微微低著頭,宛如靜待著的優美鳥兒。背後熟悉的音樂響起的瞬間,鞏才藝立馬認出他表演的是著名歌劇《黑天鵝之死》中的獨角戲部分。

《黑天鵝之死》講述了一只追尋幻想鄉的天鵝疲憊至死的故事。

它的難度對他們這樣的沒有進行過專業學習的人來說,算得上高,如果成功一定能獲得相當不錯的分數。但如果失敗,就一定會被冠以“自不量力”的名頭,扔到不被關注的角落。

所以這次的這只天鵝,是會乘風而起,還是半途折了翅膀,墜落而亡呢?

鞏才藝不知道自己在期待著什麽,卻一眼都不願放過地看著在舞台上表演起來的演員。

然後,他看見了,那人動作的刹那,一只真正的黑天鵝“嘩”地揚起羽翼,以恍如遮天蔽日的氣勢,高高地、高高地在舞台之上自由熱烈地飛翔起來。

它尚且不知自己追尋的事物虛無縹緲,無影無蹤。可每一次揮動翅膀的瞬間,每一次與風雨搏鬥的刹那,都能憑空生出無窮的勇氣,堅定不移、磐石難摧地前進著。

仿佛不知疲倦,不知辛勞,那只稱得上固執的生靈,翻過高山、跨越海洋、奔向森林、探尋天空。

無所不能去,無所不敢闖。

然後它……會筆直地沖向殞命的終局。

就像現在的他,無論做什麽都是無用功,以他的水平,終究不可能達到眾人所仰望的高度。

他所追尋的,只不過是自己臆想的果實,實際上什麽也得不到。

說不定還會落得一個一無所有的下場。

看著那樣的姿態,鞏才藝忽然有些難言的憤懣,像是被無形的沼澤糾纏著向下,腦中只留下不解的質問——什麽啊,你知道你到底會去往何方嗎?你知道你能得到什麽嗎?

等待你的不過是死亡,不過是既定的悲劇,就算你這麽認真地、拼盡全力也沒有用!

你什麽都不知道。

所以才能這樣坦然地、無畏地飛翔。

看吧,你現在已經無法行動,即將沉入黑暗的湖底,再也回不到平靜的當初。

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尋求什麽虛無的理想之地,安分地當一只普通的天鵝。

他不確定自己到底是在問那只天鵝,還是在問此刻隱隱對這一切心生怯意、想要逃離的自己,可他無法移開視線,追隨著那位笨拙的追夢者,想要得到答案。

舞台上的舞者似乎在應和他的想法,表演出的天鵝沉入湖水的刹那,艱難地、痛苦地向著遙遠的天空揮動翅膀,想要回到那裏,再次繼續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