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每年今天(正文完)(第2/3頁)

是漂亮。

攥著同款白信封時陳譴也這樣認同,尤其是他的名字,徐訣的每一處筆鋒都恰到好處在他心頭最柔軟的地方沉穩落下。

“陳譴收”,足夠瀟灑張揚的字跡,除他以外誰又能知曉徐訣那時護著信紙臊紅著雙頰卻落落大方地說這封信是給未來老婆寫的。

謹慎地撕開封口時,陳譴心道,什麽人啊,八字沒一撇呢就喊老婆,別真是那天前一晚被他咬得神魂顛倒冒出來的自信吧。

等信紙被拆出來陳譴就顧不上浮想聯翩了,他以為徐訣這種熏醉著都能侈侈不休將葷話情話一並說得帶有藝術情調的人會寫下冗長篇幅,沒想到裏面就一幅畫一句話。

盡管去年生日就被徐訣創作的二十二幅油畫所震憾過,眼下瞧見這一張由廉價中性筆亂線塗抹的畫,陳譴還是禁不住動容,仿佛遵循每一根線條就能收集到少年人的滿腔赤誠。

徐訣畫的是他當時埋首寫信的側影,可陳譴明明沒覺察過對方偷偷觀察的眼神,除非徐訣只一眼就能記住整個畫面。

摩挲信紙背面的指肚似乎能感受到有一處下筆極為用力,再湊近點看,陳譴好笑地發現徐訣畫下這幅畫的意圖大概是為了覆蓋最初被他用手肘碰到時不小心劃拉出的一道筆墨。

沿著線條下滑,陳譴的視線定在紙張下方的一行字上,透過它像是記起了那年冬末在街頭嘗過的棉花糖的味道。

徐訣將秘密告訴給信紙:“喜歡好像一只瘋狂啄破牢籠的飛鳥,我覺得我快關不住它了。”

在不知結局的情況下,那時誰都沒對彼此承諾過八年,卻都不約而同地認定了對方。

陳譴遲遲不肯放下信紙,直到手機微振,他忙從兜裏掏出,徐訣總算回了消息:好。

上一句說得不清楚,陳譴試圖解釋得明白些:不等二十八號了,我明天就飛北京。

那邊正在輸入中和正在說話中來回切換,直至手機被掌心焐出溫度,陳譴收到徐訣發來的一條語音:“別!你別過來,我過去……啊高速好堵,姐姐你別過來,把票退了,我在回雲峽市路上。”

如此語無倫次,陳譴問:“怎麽突然就回來了?你別急,開累了到服務區歇歇。”

估計是真的堵住了挪不動,徐訣很快又回了:“我收到明信片太激動了,一不小心逃了下午的理論課。”

下一條語音緊隨其後:“路上喝太多水,膀胱要炸了。”

“要是堵太晚就在服務區過夜,我看天氣預報說明天早上也有雪,我會在雪停之前來到你身邊。”

車流仍未有松動的跡象,徐訣搓了搓手機殼,又問:“姐姐,你明天不用上班吧?”

後半程徐訣在服務區休息了半拉鐘,再上路時前路暢通許多。他一路聽著電台消遣,晚十點半播報時間時,車子剛好抵達雲峽市。

冬夜冰寒,沿街大部分店鋪早早閉門謝客,唯有幾家連鎖小食店還亮著燈。

徐訣踩停刹車,雙手離開長時間緊握的方向盤時一陣發麻,他搓熱掌心,拿起扣在副駕的手機,摁亮看看,又關掉。

他下車買了碗關東煮,被裊裊熱氣蒸騰著走出店門,忽覺一片冰涼觸上鼻梁,他擡起頭,細雪在這一刻紛然而至。

回住宅有些遠,徐訣就近去了禮賢小區的工作間,幾個月沒來這邊,不知是否被寒雪侵擾嗅覺,他隱隱感覺到空氣中有陳譴的氣息。

關東煮有些冷了,徐訣坐在工作台前埋首填五臟廟,偶一擡眼,他的目光撞上面前的年歷,驚得險些讓丸子嗆了喉嚨。

滿眼被打上叉的數字,今日也囊括在內,徐訣猛然站起,又傻傻落座,噌地,他再次站起來噔噔往樓上跑,瞧見平整的床鋪又笑自己心急,連區區一個晚上都沒耐心熬。

回到樓下,徐訣將吃完的空碗塞塑料袋裏,指頭沾了湯汁,他去角落的小桌抽紙巾,不經意間便掃到了夾在畫架上的信封。

雪下得大了,飄落在陽台護欄上卻無聲。

陳譴將換洗的衣服扔進洗衣機,攏緊睡袍回到屋裏,順手摁掉電視櫃上陳青蓉睡前忘記關掉的排插開關。

他尚無睡意,蜷在沙發裏給大概在服務區過夜的徐訣發消息,打算排解一下對方的寂寞:突擊檢查,私密相冊順數第五張是什麽?

不出幾秒鐘,對方給他仍來個位置共享。

陳譴暗忖著這會兒不該連視頻麽,他打開共享,瞧見兩人的距離時陡然直身。

顧不得雪夜森寒,陳譴摘下衣帽架的長羽絨裹上就走,太近了,他邊往樓下跑邊給對方彈語音:“你別開太快,路滑。”

徐訣聲音有些喘:“我跑著的,車子沒油擱小區了。”

兩枚小狗頭像或急或緩地接近,無心聽雪落的聲音,大抵都只盼著感受對方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