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小狗牛逼

車子被陳譴落了鎖擱在樹下,他像個平常的高中生踏入校園,沒背書包,沒捧習題冊,只被徐訣勾著手,走在被六月烈日灼燒得發燙的校道上,能嗅到油松的葉香。

離開了一批高三生的學校比以往空曠一些,其余兩個年級也下課了,教學樓陸續有學生從樓道口湧出來朝食堂的方向跑。

“我平時也這樣趕,”徐訣說,“食堂大叔掌勺的手特穩,打飯早的一鏟下去能分到好多肉。”

盡管那些光陰對陳譴來說已經遠得像吹去不知哪片海洋的風,但這一刻穿著校服捕捉四周的瑣碎對話,他似乎感到十七歲的風只不過在地球某一處兜了個彎又回到了他身邊。

“我記得食堂有個窗口是限量提供小吃的,挺搶手。”陳譴說,“周一是骨肉相連,周二是小酥肉,忘了周幾是咖喱魚蛋,我後來吃過的魚蛋都比不過賢中食堂提供的爽口。”

“周五。”徐訣說。

陳譴自從辭去麋鹿的工作後就對周幾沒什麽具體概念:“今天周幾?”

“周五,”徐訣掏了掏褲兜,揣在裏面的飯卡原本是打算走出校門就掰了扔掉,“我卡裏好像還有幾塊錢,剛好夠買一份兒——”

“要兩份……不,三份兒!”旁邊經過一男的特囂張,“高三的終於走了,沒人跟咱搶窗口了!”

“操,”徐訣徹底管不住嘴巴了,拽一把陳譴跑起來,“我們還非要跟他搶最後一回了!”

他說的不是“我”,是“我們”,陳譴跟著徐訣的步調奔向人潮密集的方向,就這空當還要調戲徐訣:“寶寶,我屁股卡著綁帶呢,好難受。”

“待會回宿舍解開,我幫你揉揉。”徐訣步子沒停,“要不你先去占位,我去買。”

陳譴沒松開徐訣的手,因跑動而使話語破碎成字詞,當中夾著輕淺的喘息:“不用,等下在食堂……我還用腳幫你,揉。”

打飯區人頭湧湧,推搡擠挨的藍白連成浪潮翻滾的江河,他們手背相碰站在隊伍當中,別人愁睡不夠的午休、下午的長跑體測和月尾的期末考,而他們被包圍在一水兒的未成年裏,只想著如何抓緊時間,揮霍這個彼此之間難得重合的青春。

幸運的是到他們這裏,魚蛋剛好還剩最後一碗,剛那個囂張的小學弟在他們跟後捶胸頓足,徐訣彎身沖窗口裏的大叔笑:“麻煩把我卡裏的錢都按去吧,我們畢業了,以後用不上。”

結果多慮了,還缺五毛錢才能湊夠一碗魚蛋,大叔笑呵呵把盛滿魚蛋的塑料碗往他們跟前一推:“畢業快樂,倆小年輕!”

上次校運會坐過的位置還空著,陳譴捧著碗過去占上,徐訣一手拎兩罐小賣部淘來的果汁在他對面坐下:“青檸味兒還是蜜桃味兒?”

陳譴掌印未退的屁股貼著硬實的板凳蹭了蹭,坐得挺不舒坦:“蜜桃歸我吧,你昨晚都吃一整晚了。”

“對不起啊,戒不了口。”徐訣拉開易拉罐插上吸管給陳譴推過去。

陳譴想起以前火鍋店那回徐訣也是這樣先插好吸管再把飲料遞給他,他以為這跟徐訣自小接受的家庭教育有關,可當舊事重提,徐訣否認道:“哪能啊,我只給你開過易拉罐。”

陳譴問:“別是那會兒就喜歡我了吧,純情小狗還挺會搞暗戀。”

徐訣猛吸一口青檸味兒的果汁,語氣都透著清爽:“暗戀怎麽了,暗戀是允許你踩疼我的影子,是敢牽著你在雨裏奔跑,是甘願把傘往你那邊傾更多,暗戀牛逼!”

聲兒太大了,惹得陳譴在桌下用腳掌踩他:“好好,小狗牛逼。”

人家十六七的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一頓飯都不一定管飽,他倆就守著小碗咖喱魚蛋能吃上地老天荒,陳譴捏著吸管往徐訣的青檸果汁裏探:“寶寶,我突然又想嘗青檸味兒了。”

徐訣把易拉罐挪到桌子中間:“那等下也讓我嘗蜜桃味兒的。”

“嘗吧,”陳譴感覺腳心被熱鐵烙著似的,“回宿舍好好嘗嘗。”

塑料碗空了,兩人分完一罐青檸果汁,又同步抽出吸管插另一只易拉罐裏喝光蜜桃果汁。

直等到食堂由滿至空,別人要洗餐盤子,徐訣只管把塑料碗和兩只捏癟的空易拉罐拋進垃圾箱,躲著人多的地方將陳譴往宿舍樓道口裏推。

高三那層全空了,徐訣的床靠裏,還留著張懶得收走的蚊帳,和一只當時因編織袋滿了塞不下所以索性丟棄在這的枕頭。

過往的整個學年,徐訣總是埋在這只枕頭上想陳譴,睡前一遍遍翻看陳譴在網頁上的日記,入夢後反復經歷住在六巷時的點滴,而現在陳譴雙膝抵在枕頭上,校褲褪到大腿一半跪著被他弄。

透薄的蚊帳搖曳,宿管在樓下那層吼違反紀律亂串宿舍的學生,吱呀的床架像是在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