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他不喜歡

香水留香持久,陳譴在綿長的後調中睡醒一覺,側臥能聞到耳後根蹭在枕套上的淺香,手搭在眼皮上遮擋窗簾縫鉆進來的陽光,那股爬滿掌心手腕的奶感木調更甚。

他睜開眼,少有地沒摸枕邊的手機看時間,而是扭頭看擺置在床頭櫃的香水瓶。

感覺有點魔怔。

手機不滿於他的冷落而發出振動,陳譴拿起接通,俞獲的聲音傳出來:“師兄,你水彩畫晾幹了,我剛給你過了塑。”

“好,謝謝。”陳譴嗓音黏軟,撐床坐起時睡袍領口耷拉了一邊,他看著床尾穿衣鏡前的自己,從平直的鎖骨到裸露的肩膀,淺丘上醉熏般的一點暈紅,在想自己到底是哪裏失去了吸引力。

這個問題沒能在腦袋裏逗留太久,俞獲失措的聲音打亂了他的思考:“師兄,你是不是還沒起?”

陳譴將領口理好,打開衣櫃翻找出門要穿的衣褲:“起了,不會放你鴿子。”

掛了電話,他更衣洗漱,徐訣已經去上課了,鍋裏給他留了火腿包,鍋蓋上久違地粘了個便利貼,上面寫:今晚開始沖刺英語新目標,打算上愛幫不幫找個私人家教補補。

陳譴撕下便利貼拍冰箱上,掏出手機點開屏蔽已久的群聊利落退群,得讓這得了便宜還賣乖的高中生反省反省,這“私人家教”是“私人”更打緊,還是“家教”更重要。

電視櫃左側的窄口瓶換上有生命力的紫苑花似乎煥然一新,陳譴咬著面包挪步上前,兩指夾了一片花瓣輕撚,昨晚他洗完澡插好花,徐訣臨睡前又幫他修剪擺弄過,確實是很會插。

出門時在玄關換鞋,隔著門板陳譴聽見外面走廊有聲響,行李箱碾過水泥地的、櫃子在地面拖動的、編織袋刺啦作響的,他揣上鑰匙手機,開門就見了三四個穿著搬家公司工作服的高壯男人,場景有點像那天徐訣指揮人把東西搬到他家來。

不過這回搬運工都聚集在隔壁505那屋,一個豐腴的年輕女人被簇擁其中,十指蔻丹攏著件狐毛披肩嬌聲使喚:“櫃子靠墻放,那倆箱子擱房間門口吧。哎最邊上的袋子別動,我怕東西滾出來了你們遭不住……”

扭臉和陳譴撞上目光,她勾嘴沖他笑,還松了攏衣襟的一只手打招呼:“嗨,我姓遊,新搬來的。”

失了束縛的衣物從圓肩滑落,隱在低領吊帶內的深邃溝壑讓進進出出的搬運工不自覺斜了眼,陳譴不知她故意與否,只回了個笑算作應答。

到俞獲家時時間還充裕,俞獲正在檢查設備,見他來了就把桌上的水彩畫遞給他:“過塑時尺寸不太合適,我將畫紙邊緣裁了裁。”

晾幹後的畫面色彩比之昨天在月色夜燈下更顯鮮明,陳譴翻來覆去看,人家畫畫的都習慣在完成作品後撂個名兒,他也寫了,簽在畫紙右下角,是龍飛鳳舞的CQ。當時徐訣愣怔好一會,說怎麽搶人家小柴犬的名字,陳譴彈他書包上狗子的鼻子,說:“我中文字醜,還不許我用字母代替了?”

俞獲收拾完東西了,湊過來跟他一同欣賞聖誕樹:“水色交融瀟灑,畫面層次分明,真的是在廣場隨便畫畫的嗎?”

陳譴從他語氣中聽出贊賞:“我隨便畫畫還真的畫不出這個水平。”

昨晚陳譴擱下畫沒說兩句就走了,俞獲還想探聽一二:“你不是說那個弟弟是學畫畫的嗎,是他畫的?”

陳譴戳右下角的簽名:“我畫的。”

俞獲快被繞暈了:“我不問了!”

陳譴捉弄完人,不夠,還想看對方為別的臉紅:“他教我畫的。”

年年拿獎學金的高校生就是勤學好問:“怎麽教啊?”

陳譴晃一下手,笑道:“他抓著我的手,掌心蹭手背,指肚貼指甲蓋兒,一筆一筆教出來的。”

俞獲嘴唇蠕動,眼神似驚愕似佩服:“小時候我爸教我寫字都沒這麽講究。”

陳譴目的達到,用水彩畫一角細細地在俞獲胸口一戳:“方見海手把手教你給他打領帶的時候不也是這樣講究?”

如陳譴所想,俞獲鬧了個臉紅,臊著耳根,抿著嘴角,背起鼓囊囊的包摸上鑰匙關門落鎖,那張水彩畫暫時還是放在裏頭,陳譴打算晚上回來再順便帶走。

兩人並肩站在台階下等車來接,日頭很足,俞獲摳著背包帶子上的紋路,遲疑許久才開口:“我又不是不知道方見海對我什麽感覺。”

行程緊湊的當紅藝人好不容易得了幾天休假的機會來這個城市遊玩,在清晨沒什麽人的老城區小道摘了墨鏡拍vlog,倒著走時不慎撞上抓單反的俞獲。

大明星以為遇上狗仔,沒來得及戴墨鏡遮臉,俞獲就躲病毒似的躥出老遠。方見海到哪處都被閃光燈包圍,接機粉絲能堵死整個機場,哪裏遭過這般嫌棄,他遠遠觀察一路,更氣了,俞獲拍天空拍建築,拍枝杈上隨風飄揚的塑料袋和樹下扒拉垃圾的野貓,鏡頭就是不懟他被粉絲常年當成小說男主代餐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