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得搞到手

周六清晨,灑在老城區的陽光被切割打薄,柔柔地為街巷每一片景鍍上生動的金色。

失戀第一天,陳譴以為自己會受困於陰翳,抱著五年的細碎點滴築一道密不透風的圍墻,他要在裏面龜縮個十天半月。

可事實是,他像卸了重擔,雖偶有落寞,今後快活或失意都無人再聽他訴說,但他再也不用日日憂思站在蔣林聲身邊的自己是否不配,惶恐走慣金磚大道的蔣林聲每每踏入昏黑六巷時是否厭倦。

下車後距離俞獲家還有一小段路,陳譴不疾不徐走過去,路上遇到什麽都要駐足看上半晌,撓輪胎的野貓以為他來投食,湊過來便扒拉他褲腳;花店姑娘在門外為捆紮好的鮮花噴水,純白淡紫配色煞是好看,他拍下來打算讓樓下花店也取取經;拐過街角,面包店飄出的香甜抓人嗅覺,他進去買了半打葡撻,火腿面包和豆漿也各來兩份。

拎上早餐,陳譴推開小魚工作室的玻璃門,俞獲剛起不久,以為大早上就來了生意,擡頭看見他不由得一愣。

陳譴不常來,但是輕車熟路得像在自己家,將早餐依次拿出放桌上,到消毒櫃取兩只玻璃杯,撕開袋裝豆漿倒進去,招呼俞獲坐下:“快來吃。”

俞獲抱著平板在對面落座,他擅長解讀鏡頭語言,此時伴著陽光端詳陳譴的臉,卻不知對方在想什麽:“你這個點不是要飛巴黎嗎?”

“不飛了。”陳譴一口咬掉半個葡撻,心情食欲皆被滿足,擡眼見俞獲不為所動,他推一杯豆漿過去,“你臉色怎麽那麽差,沒睡好?”

學業工作相兼顧,忙活到半夜是常有的事,可俞獲眼下烏青,是因為別的事:“師兄,昨晚一點半,蔣先生給我打了通電話。”

啃急了,陳譴不小心咬了自己的舌尖,顧不上吃痛就罵道:“他瘋了吧,當誰都跟他似的不用睡覺嗎?”

一通電話不至於擾眠至此,實際上天剛蒙亮時蔣林聲也找上門一回,反反復復問那幾個問題,陳譴在嗎,能不能聯系上他,他不見了。

俞獲和陳譴幾年好友不是白當的,就是恐於交流,強作鎮定答話時在玻璃門框上抓出了涔涔指印:“真不在,他手機關機。問完了嗎,問完我關門睡覺了。你車也別停那邊太久,按秒收費的。”

“我沒見過他這麽失態的樣子,”俞獲說,“就像丟了十萬八千……十萬八千對他來說好像算不上什麽吧,那就像企業破產的樣子。”

陳譴自認跟蔣林聲投注多年心血的公司比不上肩,念著俞獲昨晚睡不好有他一半責任,於是半打葡撻自己只吃兩個,其余的全留給對方:“要真企業破產就不會半夜擾民了,他就是閑的,把他號碼拉黑吧,我代他向你說聲抱歉。”

“那你們……”

“分了,不守男德的人要他何幹,還不如一根按摩棒來得乖巧。”陳譴端著杯子又踱步到置物櫃前,視線膠著在他上回來時點名過的那台微單上。

說到這份上,俞獲基本懂了,但見陳譴神情冷淡,無半分難舍的模樣,他問:“師兄,你不難受啊?”

“難受啊,所以問你要個寶貝來慰藉一下。”陳譴戳在玻璃櫃門上,“這個你答應借我的。”

“拿去,”俞獲爽快地交出櫃子鑰匙,“拍不成巴黎美景就拍別的,隔壁市不是有個新建的法式小鎮周四開園嗎,趁工作日人不多去逛逛。”

“你不去?”

“我那天滿課,回來還要準備下周二踩點的工作,”俞獲舔舔唇邊的豆漿汁,“師兄,那事兒你考慮好了嗎?”

話題已經繞到點上,陳譴清楚他問的是一同去阮漁的別墅踩點的事,當時未立即推拒,是想借巴黎一行好好考慮,現在用不著去巴黎了,他失去借口猶疑,捧著部嶄新的微單暗忖,拿人手短,不答應是不是很沒義氣?

俞獲一眼戳穿他想:“師兄,你情感方面能做到的十足果斷,為什麽不勻兩成給工作?”

陳譴當即反駁:“這不是工作。”

“你可以當成是,”俞獲眼神執著且堅定,丁點不像怯於交流的人,“你明明喜歡這個圈子,也有能力踏足。”

陳譴的聲音聽不出波瀾:“小魚,這是你憑個人努力接到的單子,說不定哪天就會碰上機遇轟動攝影圈,我但凡幹涉了那一次,在別人看來,這都不算是你的獨立作品。”

“那又有什麽關系!”俞獲猛然起立,椅子腿擦著木質地板拖曳出刺耳聲響,桌上的玻璃杯晃出了豆漿濺上手背,“師兄,要不是當年你救我,我早就死了,我還在乎那些做什麽!”

尾音輕顫著落下,空氣回歸沉寂。

彼此都默然良久,陳譴嘆了一聲,走過去給俞獲遞了張紙巾:“哭什麽,我又沒欺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