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小狗討親

房間裏安靜得別說針落有聲,就算掉根頭發絲兒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但畢竟還沒到脫發的年紀,徐訣被陳譴撥順了亂糟糟的頭發,那只手順著後腦勺滑下來,停在後頸一把勾住。

在夜場為了賣酒,陳譴什麽哄人的手段沒用過,口頭撩撥的,眼神暗示的,卻從不像現在這樣放軟了身體去搞各種親密接觸,那是麋鹿的白玉才會做的事,他不需要。

現在與其說哄人,還不如說是報復自己,身處糜爛之地卻眼高於頂,看不起袁雙那種屁股都松了還要伏低做小逮著個老板都要主動掰腿的人,最後還要輸給這樣的人。

五年的感情說崩壞就崩壞,他毫不否認是蔣林聲的錯,然而搭上真心落得一場空,他迷茫空洞,懷疑自己,也厭惡自己。

掌下的皮膚有發燙的跡象,快步入成年的男生介於青澀與成熟之間,板著臉裝從容,細枝末節的情緒波動卻流露於眼神。

陳譴不當指點迷津的好心人了,放縱自己演一回混蛋,捏著徐訣後頸那片肉揉兩下,笑著問:“重新躺下,你認為合適嗎?”

徐訣想舔嘴唇:“我哪知道。”

誰料一股壓力施加在大腿處,陳譴輾著他又往前挪近一分:“人躺下有什麽用,不還有些家夥逼著自己罰站嗎?”

徐訣梗著腿不動彈,腦子卻比身體清醒。

他喜歡這樣的陳譴,卻也不喜歡,既然心動了,他就想好好珍惜,只迷惘於眼下對方為他編織的假象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廉價的賓館一宿不合適,被那麽多人躺出怪味兒的床鋪不合適,尚未相通的心意不合適,剛分手的陳譴以及沒做好準備的自己,全都不合適。

他想擁有陳譴,但不是現在。

徐訣伸手摟住陳譴的腰,臂上發力,傾身將人按到旁邊的床位,再扯被子蓋上。

“我突然起來,是想起個事兒,”徐訣抖摟開陳譴的外套壓到棉被上,“姓蔣的這會兒應該候你家樓下了,不知道幾點走,可能半夜,也可能明天,回去後你先找個別的地兒躲躲,別再跟他碰面了。”

陳譴被蓋得只露一雙傳神的狐狸眼:“他明天早上九點的飛機。”

“我還早上八點的課呢,”徐訣說,“反正明天你不能賴床,六點就得起了,畫室有規矩,遲到半個鐘多畫一幅畫,很痛苦的。”

他說完就下床,陳譴喊他:“幹嘛去?”

徐訣踢上拖鞋往浴室走了,布簾一撩,擲地有聲道:“起夜!”

年輕人起夜起挺久,可能是腎好,陳譴獨自躺在床上,被窩裏暖和得讓人不懼伸展四肢。

仰面對著天花板的日光燈睡不著,陳譴就翻身面向墻壁那邊,墻壁上有鞋印,有蚊子血,有各種顏色的筆留下的電話號碼,撩騷的叫小姐的房屋維修的,仔細看還有幹涸的不明液體。

陳譴看得生理不適,又翻身擰向另一邊,剛好看到徐訣甩著手上的水回來,還沒看清罰站的家夥是否已躺平,徐訣便啪地關上了燈。

床褥凹陷一塊,棉被一掀一掖,被窩裏就多了幾分人氣兒。

徐訣一上床就面朝外側躺,眼睛睜著,沒半點睡意。

陳譴也沒睡著,本以為某些一陷入黑暗就會爆發的情緒沒上來,他還提前喝光了五百毫升的礦泉水,哪怕半夜濕了枕頭,第二天眼睛腫了也能怪罪給水喝多了。

誰知道他現在心緒平靜,還有閑心揣測徐訣明天要是遲到了要畫多少幅畫,素描還是油畫,畫人物還是景物。

睡前的思維跳脫得有如窗外那盞時明時滅的路燈,燈一亮,陳譴想起六巷三樓修好的燈泡,燈一滅,他想起徐訣用衣袖為他擦掉腳底的烏灰。

從那個節點,不管是往前或是往後,他都林林總總搜羅出不少片段。

他伸著個指頭,抵在徐訣後心的位置,再細細地往下劃拉一道,對方觸電般轉過來躺直,臉也沖向他:“你幹什麽?!”

“好奇,”陳譴說,“你長得好,人品好,成績除英語外都挑不出毛病,按說在學校會挺搶手,真沒人追你嗎?”

原本就睡不著,此刻受到生理心理雙重嘉賞,徐訣更燥了。

他收過藏著三言情詩的聖誕卡,打個球回來書包裏會莫名其妙多出包裝精致的零食,到課代表那磕磕絆絆背個英語課文都能拿個A,而這一霎間,他偏過頭聞著陳譴腦袋上與他相同的洗發水香味,手只要探出毫厘就能碰到對方,卻僅是任由自己嘴拙地答非所問:“其實,我想追個人。”

說完屏息靜氣,不知這種模糊的袒露對錯與否。

陳譴什麽都沒問題,只哦了聲:“睡吧。”

陳譴不認床,無論床大床小都睡得不安分,入夢後一會蹬被子,一會往外側擠,徐訣剛醞釀點睡意,就被翻進臂彎的人擠走了在遠處招手的亂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