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受不了了

公交到站的時候雨已經停了,陳譴先下的車,校服外套和兔絨大衣一並裹著,戳在門外側等徐訣下車。

六巷燈光稀疏,陳譴走慣夜路不覺得有什麽,臨近三樓時卻刻意放慢腳步,側身朝後伸出手。

“怎麽了?”徐訣在他身後擡頭。

陳譴道:“手冷。”

徐訣就自然而然要握上去,陳譴掌心一翻,沒牽手,松垮地扣住徐訣的腕子。

謊言在這一刻被拆穿,覆在徐訣腕間的那片皮膚並不冷,甚至比他自己的要暖上幾分。

他有一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不該買那幾只燈泡,商家包不包退貨的運費險,但轉念想到陳譴醉酒上階時的踉蹌,他又把那些顧慮拋諸腦後。

過了黑黢黢的那段路,陳譴就把手松開了,邊上樓邊掏鑰匙,開門踏進玄關後習慣性摸向墻壁的電燈開關。

啪嗒聲響,屋裏頓時亮堂,徐訣未加思索便脫口而出:“還挺智能,一停雨就來電。”

室內暖,陳譴褪下兩件外衣:“我猜錯了。”

他將校服外套遞給徐訣,狀似無意道:“真以為停電了你會連滾帶爬跑出門呢,原來還記得拍掉開關。”

徐訣有種圓不了謊的虛浮感,避重就輕道:“是怕黑,但也沒那麽不著調。”

重點是他也理不清自己的心緒,聽到陳譴和他人曖昧時的焦躁、想要確認陳譴無恙的迫切、把人拽離酒桌時的魯莽,他仿佛竭力在對方面前扮演一張幹凈的白紙,背面其實塗滿纏繞的黑線,至於想書寫什麽,他自己也在尋找答案。

“我趕作業去。”徐訣找理由回避,滴水的雨傘往傘架一插,他順手將礙手的校服扔上衣帽架空著的掛鉤。

陳譴想出聲阻止的時候那件搭過他雙肩的校服已然穩穩地掛在了衣帽架上,另一端的掛鉤纏著的是蔣林聲上次沒帶走的領帶。

其余掛鉤仍舊光禿禿的,自這副昂貴的柚木衣帽架組裝好後他就等著蔣林聲成為第一個使用它的人,因為蔣林聲的衣服都是不能糟蹋的高定,每次進門他都要琢磨一番該把外衣放在哪裏。

如今現實偏軌,陳譴看著霸道占領衣帽架的校服卻不能說什麽,架子是校服的主人給安的,校服是在雨夜裏為他驅過寒的,於情於理都比邊上那條束縛過他雙手的領帶要合適。

茶幾那邊,徐訣搶救不了濕水後被擦破的卷子,索性痛快地揉作垃圾拋進廢紙簍,打算明天早點回學校潛辦公室裏再順一張。

陳譴解著腰帶進來,經過時瞥一眼:“扔什麽呢,那麽大一團。”

徐訣說:“草紙。”

一擡眼,他看到陳譴攥著腰帶,解扣時勒緊又松開,抻緊的襯衫凸顯出珍珠的粉嫩,布料回彈後又依稀只見一點微小的弧度。

徐訣指下用力,在英語書上刮了道指甲痕:“你怎麽還不把衣服換下來?”

陳譴將腰帶捆幾圈扔沙發上,動手解了喉結下方的紐扣:“這件襯衫到底怎麽你了,在外面你嫌它不保暖,回來還要管我換不換。”

徐訣說:“酒氣太濃了,影響我寫作業。”

“怪什麽酒氣,你那是自主分心,我要像你這麽學英語,一輩子都不用換頭像了。”說歸說,陳譴還是脫掉了襯衫,平常在休息室當著大夥的面換衣服慣了,又不似女士矜持,全然沒想過要回避。

倒是瞥見徐訣匆促低頭對付作業,耳廓卻染紅,陳譴才覺出樂趣,收回撈睡袍的手,轉而勾著褲腰往下一拽。

褲管寬松,唰一下便掉落地面堆在腳邊,蓋住一雙被地毯絨毛包圍的腳背。

徐訣就坐在茶幾和沙發中間的地毯上,留著余光,該看的都收盡眼底,不該看的也通過想象在腦中豐滿成型。

都怪學美術的見一方局部便膽敢構思整體,徐訣以目光追隨兩只前後剝離褲子的腳掌,再往上是那顆藏在腳腕骨後的淺色小痣,忽而一縷細風擦過頸後,他受不了了:“你吹什麽……”

回頭卻見陳譴睡袍穿得好好的,連腰間綁帶都挽得結結實實,估計剛才是衣擺帶起的風。

“我不是吹,”陳譴也坐下,指尖戳向英語書上毫無章法的筆記,“你這樣是真的很難學好。”

對於英語,徐訣語感差、興趣濃度低、學習模式不靠譜,陳譴就拿兩個厚厚的硬皮本教他歸整筆記,一本從前面開始翻頁,紙張對折後左邊寫詞組,右邊記中文;而從後面翻頁,是負責記錄課堂要點。

另一本則用作積累作文常用句型,陳譴寫字不及徐訣的張揚漂亮,所以沒寫兩句就撂筆,他念,徐訣寫,不知不覺兩人臂膀緊貼,彼此皆蹭熱了一片皮膚。

“那天你跟班任說要督促我學英語,我以為你只是說說而已。”徐訣翻著幹貨滿滿的筆記本,感覺自己換頭像的信心又提了幾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