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鏡子(1)

“秀明——”

誰的聲音?

“黑澤秀明——Aki!”

黑澤秀明在呼喚中驚喘一聲,手指猛地抽搐一下,大聲喘息。

視線還未聚焦,就感受到有人托著他的後腦勺慢慢擡起,靠在曲起的膝蓋上。

黑澤秀明一邊喘氣,一邊數著秒數。

大約15秒之後,泛著熒光的幻覺完全消失,視線重新聚焦。微微停滯的思維也再次轉動。兄長的面容出現在眼前。

他有些恍惚,本能的伸手抓住琴酒支起的手臂,flash back之前盤桓在心中的疑問脫口而出,“沒有我的話,你還會加入組織嗎?”

沒有我的話,你是不是會過得更輕松更幸福?

琴酒瞬間理解了黑澤秀明真正想問的話。

他毫不猶豫地攬住這個血脈相連的人,殘忍地剖析自己,“如果沒有你殺死父親之後會立刻自殺。”

“因為你,我才活著。”

“沒有‘如果沒有你’這個選項。”

Gin留長的銀發從鎖骨處垂下一縷,黑澤秀明想擡手抓住,但卻沒有絲毫力氣。

gin說的很認真,但說完了之後眼神立刻變得嚴肅起來,仿佛剛才一瞬間的真誠與溫情都是幻覺。

“你需要心理醫生。”

“我不需要,我就快好了。”黑澤秀明掙動一下。

“我不相信。”gin冷聲道。黑澤秀明發病之後的力氣很小,就算掙紮也好像只是一只貓在懷裏撲騰了一下。

“你治好病之前我會讓馬德拉24小時看護你。”

“如果你試圖關閉攝像頭,就等著被送去意大利。”

“可送去意大利意味著合約失效——”

黑澤秀明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琴酒根本不在意合約。

“看來你反應過來了。”gin伸手接過馬德拉端來的水,“那東西對我來說什麽都不是。”

黑澤秀明看著gin十分生疏地傾斜手腕,因為位置不太對,不得不低下頭,咬住杯沿讓這個杯子稍微擡起來一點,然後一點一點喝幹了那杯有點甜味的水。

真好喝。

黑澤秀明抿掉沾在唇邊的水漬,得寸進尺地想讓哥哥再喂一杯。

噠——

琴酒無視弟弟渴望的眼神,看向站在門口的馬德拉,冷聲道:“叫心理醫生來。”

“我不要心理醫生,我自己——”

“你自己?”琴酒冷笑一聲,打斷他的話,“你在我眼前發病過4回。”

黑澤秀明愣了一瞬。

怎麽可能是四回?

他在這裏一共才發作了4回。

其中有兩回在哥哥不知道的情況下發生,而被哥哥知道的那一回也是在哥哥回來之前發的病。

在他來這裏之前,數據遊戲中的黑澤秀明從沒有和琴酒見過面。

琴酒是怎麽見到他發病的?

“監控?”黑澤秀明試探的問道。

“嗯。”琴酒不願意多說,他沉默著將黑澤秀明攬起來,走到書房放在那裏的沙發上。

不是臥室,也不是方便面見心理醫生的會客廳,而是書房。

黑澤秀明抓緊那件純黑的浴袍,拉過一邊的小毯子將自己整個裹住,對現實世界產生了一絲懷疑。

按理說,人只會在相對固定的環境感受到安全感,越熟悉的環境所提供的安全感越高。

琴酒知道這間巨大的書房是最能給他安全感的地方。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

可是他對這個書房其實並不熟悉,或者說,他熟悉的並不是這個世界的這個書房。

他甚至沒有完全看過這個書房裏的每一本書,不知道哪本書被放在哪個書架,一切都很陌生。

既然這樣,他為什麽會下意識地覺得這裏可以放松?很安全?

難道說,這個書房其實就是他記憶中存在的那一個?

“在心理醫生來之前,我想聽故事,”黑澤秀明裹著小毯子小聲而快速地說道,“你知道嗎?在很多家庭故事中,年長的那個都會給小的那個講故事,可聽馬德拉說,以前都是我對著攝像頭給你講,這樣不太公平,你也得給我講。”

他一口氣說完,沒給琴酒反應的時間。

“我要聽左邊第一個書架,第三列第26本書。”

這個書架距離琴酒不遠,大概率不會被拒絕。

而且……

“你給我念的話,我就乖乖和心理醫生聊天。”

琴酒踱步過去,抽出任性弟弟口中的那本東西,黑乎乎的封面上寫著——《變態心理學》。

琴酒:……

“是《變態心理學》嗎?”黑澤秀明問。

“是的。”

黑澤秀明緩緩吐出一口氣,“《變態心理學》旁邊放的是《犯罪心理學》和《法醫人類學》?”

“我以為你對自己的記憶從不懷疑。”琴酒拿著那本書走回來,坐在黑澤秀明的對面,“等你病好了再跟我炫耀你的記憶力。”

炫耀,既然用到這個詞,就說明他說的全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