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事實上,就算胤礽沒開口,次日也知曉了個大概。這倒不是他特意讓人去打聽,而是事情鬧得太大,整個宮裏都傳遍了,想不知道都難。

康熙昨夜進去承乾宮,沒多久就傳出怒斥之聲,離開時更是臉色黑得能滴出水來。當晚就下旨,褫奪佟佳氏貴妃之位,降為嬪。宮裏幸災樂禍的不少。有那心思活躍的,趁機給康熙送湯水,結果全被申斥了,其中以惠嬪最甚,還被禁了足。

胤礽聽在耳裏,恍然大悟。蘭姑姑的幕後之人應該就是佟佳氏了。但蘭姑姑自赫舍裏氏初入宮便在其身邊伺候。那時佟佳氏還是個閨閣小姑娘呢。要說從一開始就是她的人,不大可能。該是近期被策反的。

至於惠嬪等人,他也不覺得只是遷怒。需知毓慶宮還抓出了好幾個探子呢。本來在別的宮裏安插人手不是什麽稀奇事。但被康熙親自揪出來就不一樣了。安插人都安插到太子身邊了,想幹什麽?更別說流言能傳得這麽快,未必沒有她們在背後推波助瀾的因素。

不過康熙想解決流言,手段不會僅止於此。

果然,過了兩日,康熙便著人請了欽天監與寺廟的好幾位高僧一起為宮裏祈福算命。

祈福是假,算命?別的人全是順便。真正要算的是胤礽跟胤祚。

最後得出二人都是人中龍鳳,命格尊貴,福運綿長的結論。反正撿著好話說,至於相克?那必然是不存在的。

前有奪位禁足懲處,後有官方大師背書。這場流言風波算是過去了,它帶來的影響在一點點消散。胤礽挺高興的,但有人就不一樣了。

承乾宮。

佟佳氏病歪歪躺在美人榻上,面色蒼白,神情悲苦。

春鶯十分擔心:“娘娘,您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了,還是喝點吧。”

佟佳氏掃開她遞上來的粥,蹙眉搖頭:“本宮不餓!”

“娘娘!您這樣一直不吃東西,身體怎麽受得了。您若是餓病了,豈不如了那些人的願?娘娘,您可得振作起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皇上現在正是氣頭上,才會發這麽大的火。以他待您的情意,等過一陣子氣消了,您多用點心哄一哄,必定哄得回來的。”

“待我的情意?”佟佳氏低聲呢喃,牙根緊咬,“春鶯,你以為皇上如此懲罰我,只是因為我傳流言,有意唆使太子和永和宮鬥法嗎?若單是這樣,罵我一頓,禁足便是。他一出手直接奪了我的貴妃之位,這是懷疑太子前陣子的病跟我有關!”

春鶯一噎,忙四下查看,見周遭無人松了口氣,“娘娘,別說了。皇上並沒有提這些話,你不要亂想。”

“我亂想?他是沒有明著提,但聽話聽音,他字字句句都在暗指!春鶯,我與他這麽些年,他竟如此不信我!他若真有嘴上說得那麽愛重我,怎會這麽對我!”

春鶯張著嘴,無言以對。其實她心裏覺得這話有些沒道理。

佟佳氏口口聲聲說皇上不信她,也得看看自己做了些什麽事啊!想收買蘭姑姑,又怕蘭姑姑不答應。畢竟蘭姑姑已經做到太子身邊第一人,宮裏沒幾個奴才能越過她去,輕易不會冒風險叛主。

佟佳氏便另辟蹊徑,查到蘭姑姑最喜愛宮外的侄子,做了一場仙人跳之局,還把人宰了栽贓到侄子身上,就此握住了侄子的命脈,以此威脅蘭姑姑,又許以重利。終將蘭姑姑收服。

殺人陷害都做得出來,這可跟她一直對著皇上表現出來的善心純良全不相符。皇上還怎麽信她?

得虧太子的病確實與她們無關,皇上沒有證據,只是疑心。若真有證據,那才是大禍臨頭!

“當年進宮的時候額娘就跟我說,讓我不要放太多真心在表哥身上。他雖是表哥,更是皇上。我若陷得太深,最後傷得是我自己。可我不信!表哥待我那麽好,怎麽會傷我。結果……”

佟佳氏慘然一笑,“果然活人是比不過死人的。赫舍裏都死那麽多年了,他還心心念念著!我哪點比不上赫舍裏!她不就是年長幾歲,與表哥適齡嗎?我若是早出生幾年,還有她什麽事!”

春鶯嚇得捂住她的嘴:“娘娘慎言!”

佟佳氏揮開她,不屑又帶了幾分倨傲地勾唇,“我也就在這屋子裏說一說。這裏是承乾宮。我入宮數年,若是連這點手段都沒有,呆在自己屋裏說個話都得小心翼翼,在這宮裏早就不用活了!”

將心底的不甘說出來,佟佳氏宣泄了一番,總算稍微舒坦了一點,她拍了拍春鶯的手:“我知道你是個好的。你一開始就不贊同我做這事。但我忍不住!春鶯!烏雅氏算什麽?一個婢女而已!她憑什麽得寵,兒子一個接著一個的生。我呢?”

說到此處,佟佳氏覺得口齒間都仿佛苦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