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第3/4頁)

……

關雎宮很是安靜,太醫來來去去,與同僚焦急討論著什麽,為宮中蒙上一層陰雲。

“大汗面色無恙,呼吸平穩卻逐漸微弱,心跳也是如此,並非毒發症狀。”太醫院院判面色凝重。

他行醫半生,卻從未見過這樣神異的脈象。只是昏睡,其余異常反應一個都沒有,這如何可能!大汗並無意識,便是海蘭珠福晉輕喚,也灌不進去醒神的湯藥,無不灑落在床沿。

就如當官選材一樣,太醫院也要一代一代承襲。上一屆院判早已退隱,如今的院判涉獵最廣,醫術最為精湛,他都診不出來,遑論其余太醫了。大汗會不會醒,什麽時候醒,儼然成為一個謎題,還有一個可能,就是永遠不會醒。

吉雅死死咬著牙關,恩和與博敦候在一旁,聞言心一沉再沉。

大隱隱於市的名醫都在南邊,大金民間的醫術並不興盛,且大汗求賢若渴,最好的醫師都被搜羅到了太醫院,若他們沒有辦法,天底下誰還能治?

萬般疾病,不外乎對症下藥,恩和啞聲說:“奴才再去侍衛處一趟,叫他們加大力道,不必顧及歹賊的性命……”

天色早已轉變為深沉的黑暗,誰都沒有心思用膳。海蘭珠坐在床邊,精致容色越發雪白,她傾過身,用繡帕給皇太極擦了擦臉。

他看人的時候,溫和與威勢交織,很少有人敢直面儀容。閉眼入睡的時候更顯俊朗,薄唇緊閉,唯獨沒有面對她時的溫柔。

她將輕顫的手收回衣袖,微微點頭。

“明日一早,喚範先生與鰲拜統領入宮,不要驚動了其他人。”海蘭珠頓了頓,眼眸暈開如墨般的深黑,“無論誰求見,都攔下來,強闖殺無赦。”

霎時,裏間一根針掉落都能聽見。

暗中保護的侍衛頭領閃身出來,與侍從齊齊跪了下去:“遵命。”

海蘭珠重新看向皇太極。

蒼白的唇揚起淺笑,你手把手教我宮務,教我人情往來,而今他睡著了,就讓她試一試,嘗一嘗守護的滋味。

她湊到他耳旁,悄聲道:“大汗,蘭兒已經能獨當一面了。”

……

命令一層層傳達下去,太醫們心急如焚,卻也知道焦急不頂用,為今之計只有翻看醫書,去尋角落裏的疑難雜症。醫書都被搬了來,院判不忘遣人熬煮安胎藥,盯著海蘭珠服下,福晉乍知噩耗胎像不穩,要有一個不注意就危險了,他們不能讓肚子裏的孩子出事!

一位留著長胡子的太醫與院判同出一門,於偏殿來回踱步,冥思苦想間,忽然從腦海的角落挖出斷續的故事。

“你還記得老師同我們說過,天命初年,與一個部落交戰的大金將士昏睡不醒,已至喪了性命……”

說到最後,太醫咽了咽喉嚨,不敢再繼續。

院判記載藥方的黃紙飄在了地上。

這件事,他記得比師弟更清楚。多年前的記憶洶湧而來:“老師說,他們中的是海齊部的巫藥,以邪祭司的血肉煉成,非常理能夠醫治。他們不能吃不能喝,唯有在睡夢中死去,面貌痛苦如生……”

漸漸的,院判沒了聲。

非常理能夠醫治,等同無藥可醫。巫藥,巫術,他們只以為是疑難雜症,死都沒有往這方向去想,在夢中漸無聲息,比對大汗的昏睡症,簡直一模一樣!

沒料觸碰到這段塵封的歷史,他驚駭無比:“老師稱那東西為‘醉夢’,不是全被銷毀了麽?”

說完,他哆嗦著手,與師弟的面色一齊灰敗起來。

他們可以隱瞞,但不能不說,有救治可能,與無藥可醫的嚴重程度是不一樣的。等到了福晉跟前,院判跪拜下去,終是一咬牙,顫巍巍道,大汗中的許是醉夢。

“醉夢……”海蘭珠再也站不住,倒在吉雅的身上。

她剛喝完安胎藥,肚子沒有抽疼,可遠遠比不上心間撕扯的疼痛。歸來的恩和恰恰聽完這話,眼前有了一瞬間暈眩,他強撐著沒有暈,當年海齊部落的繼承人,可是莽古濟公主第一任額駙!

他從牙根擠出一句話:“四阿哥五阿哥的貼身侍從招了,他們都是……掌管戶部的十貝勒的人。大汗搜集了哈達公主所有的罪名,只等一聲令下,查抄公主府,暫定十日之後,十貝勒也不遠了。”

一半是莫須有,一半沒有冤枉了莽古濟公主,可她藏得如此深,竟勾結十貝勒率先下手,還利用了世間不存的巫術。恩和的聲音發起顫:“福晉,朝堂要不穩了。他們有反叛之心……”

朝堂之事,海蘭珠管不了,其余旗主也不會聽命於她。

既是莽古濟下的手,怕也無法保密了。

她許久沒有說話。

“連夜召見鰲拜與範文程,去信給小玉兒,還有科爾沁吳克善貝勒,我親自動筆。”她語調輕飄,逐漸轉為冷凝,“一樣的命令,不許任何人強闖,我看誰敢踏入關雎宮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