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海蘭珠松開手,錦被從指縫滑落。

被揭穿的恐慌攥緊了心臟,瞳仁控制不住地泛起水光,下一瞬,白玉面頰爬上飛霞。

她怔得不知說些什麽,只呆呆看向皇太極。這般放肆的言語被人撞見,還是被大汗,可他沒有不悅,沒有排斥,還說要、要教她。

在海蘭珠看不見的角度,皇太極負在身後的雙手輕顫。

心間空蕩驟然被填滿,從此再不會患得患失,因為他也想——

讓蘭兒的目光長長久久停在他身上。

一生一世,再無旁人。

“大汗。”不知過了多久,海蘭珠的聲音呐若蚊蠅,整張臉紅了個透。

大汗早已恢復平靜,聞言雙目深邃,準備開啟正式“教學”。

皇太極解下大氅,扔給徹底傻住的吉雅,“這第一步,便是早早入眠,不讓本汗記掛。”

他像是剛沐浴完畢,額角帶著些許濕氣,利落地蹬開布靴,掀了錦被上床。

然後斂起笑意,沉聲問她:“多晚了,嗯?”

滾燙而又炙熱的溫度貼近,面前是常年征戰的矯健軀體,一層褻衣根本遮不住什麽,胸膛起伏間,海蘭珠幾乎能聽見他心臟的跳動。

皇太極的語調摻了嚴厲:“你身子弱,竟還想著熬晚,如此一來,調養豈非事倍功半。”

海蘭珠慢慢低下了頭。

“手腳本就寒涼,起夜也不知道穿厚些。”皇太極數落夠了,示意吉雅熄滅燭火,掖好錦被,抱著她躺下。

男人的體魄高大強健,將海蘭珠完完全全地籠罩,片刻,又拉過她的手伸進頸間,掌心捂住她的腳,抵上自個溫熱的胸腹。

“本汗教你的第二步,便是聽話。”皇太極柔和了嗓音,“睡吧。”

源源不斷的熱度驅散微涼,海蘭珠眼眶發熱,在黑暗中看著他。

幾息後,她悶悶地、極小聲地道:“大汗……”

“不用想辦法。本就在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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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雅第二天醒來,眼下掛著大大的黑眼圈。

天剛劃過亮色,候在屏風外的恩和嚇了一跳,這丫頭莫不是一夜沒睡,覺得守夜陌生?

博敦也覺怪異,拉著她低聲問了句,吉雅:“……”

她把頭搖成了撥浪鼓,“姑姑,我沒事。”

不過沒見過世面罷了!

今兒有朝會,貝勒大臣於前殿齊聚,進行議事和敘功。外頭響起一聲“大汗”,皇太極睜開眼,懷中人正在熟睡。

抽出軟枕放在海蘭珠的臂彎,起身披衣極為小心,沒有鬧出半點聲響。朝服朝冠端端正正地備在外間,皇太極繞出屏風,同侍候的人低低道:“讓你們主子多睡一會,莫要吵醒了她。”

侍女連忙應是。

她們都是博敦親自挑的,身家背景極為幹凈,能在崇政殿伺候,忠誠更不用懷疑。待天光大亮,榻上傳來細微的動靜,有人欣喜道:“格格,您醒了?”

海蘭珠點點頭,懷中軟枕彌漫著松木香,床帳往兩邊拉開,上繡她熟悉的綠柳。

博敦笑道:“奴才讓吉雅睡回籠覺了。”手上動作不停,又說,“格格可要見見諸位福晉?”

海蘭珠頰邊殘留一絲紅暈。

像是晶石掃去塵埃,自內而外透出剔透的美麗與光輝,她彎了彎唇,“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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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寧宮從來沒有那麽熱鬧過,正屋擠得滿滿當當,不論無寵無子,還是身子不好臥病多年的庶福晉,一個不落到了個齊整。

這位科爾沁的海蘭珠格格已被大汗接入宮中,乃是板上釘釘的新福晉,不過早見晚見的區別,就差一道儀式而已。

她們卻等不及。

昨兒入住崇政殿偏殿的消息,伴隨海蘭珠驚人的容色傳遍後宮,烏蘭不知撕爛了多少條帕子,多少人徹夜無眠。長成這般勾人的模樣,性子如何?可好相處?她和大福晉、布木布泰福晉可是一條心?

科爾沁真是無恥之尤,從今往後,汗宮哪裏還有她們的位置!

眾位福晉起了個大早,卯足了勁兒裝扮,趁著海蘭珠未至,旁敲側擊向大福晉打探。她們出自滿蒙,彎彎繞繞的心思不多,卻讓哲哲應付得頭疼,尤其大汗昨日還說了那樣一番話,幸而有大玉兒幫著圓場。

烏蘭坐在大玉兒身邊,面色沉沉,一言不發。

離崇政殿最近的宮殿,就這樣賞給了那個女人!還有“關雎”的出處,大汗簡直是昭然若揭,恨不能昭告天下對海蘭珠的情思,她費了好大力氣從清寧宮探出消息,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憑什麽?就憑一張狐狸精似的臉?!如果沒有關雎宮,是不是要把她的麟趾宮搶走了?

茶水熱了又涼,慢慢的,連大玉兒的笑都變得勉強,終於得知崇政殿偏殿有了動靜,那位正往清寧宮來。

“海蘭珠格格真是好大的架子,”烏蘭擱下茶盞,“不愧是科爾沁的美人,大福晉疼愛的侄女,比我們姐妹都要尊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