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餓鬼

仙船行了兩日,終於落地。又等了一日,夷洲和雲洲的人也來了。

一行人駐紮下來深淵幾十裏開外,商量對策,只派人在深淵旁守著,每隔兩個時辰換一次人,十二個時辰從不間斷,隨時匯報情況。

不是他們不願意靠近深淵,而是深淵周圍靈氣稀薄,滿是鬼森森的怨氣,待久了於修行有礙,到時候反而難以應對突如其來的餓鬼。

眾人商量了許久,想著先布置個陣法,曾在上次深淵沸騰時試過,陣法是依天道而布置的,是借用天理而存,而餓鬼卻仿若超脫五行之外,無天理可言,不太有用。但到底還是要一試。

許先生不參與這些,大多數都是個有氣無力的病秧子,余下的精力都放在折騰陳清野上了,片刻離不的人,又要他熬藥,又要他侍候茶水,被子冷了要烘。不能用靈力,要用炭火烤,才有人間的煙火氣,趕走病氣。

陳清野身心俱疲,眼裏時常出現掩飾不住的殺意。

謝長明疑心陳清野可能等不到深淵沸騰,先一步要把刻薄精毒死了。

兩日後的深夜,忽然傳來一陣響徹天地的哨聲,一只鴿子搖搖晃晃地飛了回來,從半空中跌落,抽搐了幾下,只剩半個翅膀,而另一邊的翅膀竟然是被人活生生撕扯下來的,鮮血已經將它的羽毛染的紅透了。

一個長老將鴿子撈起來,還沒來得及探查情況,就看到腐爛的傷口已經滴下膿水,只抽了下腿,徹底僵硬了。它不是普通的鴿子,而是靈獸,一般而言,即使受了傷,缺了翅膀,養一養也該好了,不至於喪命。而深淵的可怕之處便在於此。受傷之後,餓鬼在傷口處留下的涎液如附骨之蛆,難以消除,只能用靈力壓制,慢慢調養。靈力一旦不足,就會被這股惡念吞沒。這也是餓鬼不會法術,只憑刀槍不入的身體和詭譎的身法卻如此難以處理的緣由之一。

謝長明抽出刀,他聽後面有人低聲道:“餓鬼來了。”

眾人知道不能再等,也無法再等下去。

刀劍既出。

向前行不到十裏路,卻已經看到了餓鬼黑壓壓的影子向外呈擴張之勢。

餓鬼與一般的邪物大不相同,長相奇特,與人有四五分相似,身量極高,一丈有余。只是渾身漆黑,骨瘦如柴,背脊佝僂,手腳奇長,皆長著尖銳的指甲,可以割開一切血肉。它們似乎也是有臉的,幹癟的臉上綴著兩個翡翠色的綠色眼珠,往下點了兩個針尖大小的鼻孔,大約不能出氣,嘴也是如此。可一旦看到新鮮的血肉,餓鬼便會立刻張大嘴,臉頰上完全被撕裂開來,直至耳廓,從喉嚨深處冒出澆不滅的業火,淬亮了滿嘴的尖齒,不停地往下滴著黑色的涎液。

它們奔跑的速度極快,半刻鐘便足以席卷一個城鎮,吃得不剩一個活物。而此時腳下焦黃的土地裏埋著是從前死去的那些人殘余的衣服、首飾。

是的,它們喉嚨深處的火焰連人的骨頭都能在瞬間融化,卻會吐出所有並非血肉的物什。

千百年來,無數人都想知道,它們到底是群什麽東西?

它們活著嗎?

——沒有呼吸。

它們是死了嗎?

——卻有本能。

它們是來做什麽的?

——吞食生靈。

一個再學識淵博的人,究其一生,研究到白頭也無法明白其中的道理。

可無論是什麽,都要在此時此刻斬盡。

謝長明的身法極快,沖在最前面,速度快到掠過無數餓鬼,那些綠眼睛上卻來不及留下他的殘影。

他沒有抽刀。

那些餓鬼嗅到血肉的氣息,忍不住回頭想要捉活物。

越來越多的餓鬼回頭,在中心形成一個混亂的圓圈,卻將謝長明圍在裏面,深陷其中。

謝長明依舊沒有抽刀,未減慢一絲一毫的速度。

有人想出聲攔住他,趁靈力未竭時出來,不要看輕這些看起來毫無靈力的餓鬼,小心葬身鬼腹。

卻見謝長明於千鈞一發間驟然停了下來,他的面前是隱藏在眾鬼之中,身形矮小,大腹便便,有著一雙血紅色眼睛的鬼母。

與一般餓鬼相比,鬼母口中並未烈焰,卻力大無窮。它不食血肉,卻會吞食吃了血肉的餓鬼,再剖開肚子,誕下鬼子。

吃一鬼,誕九子,以致餓鬼無窮無盡。

謝長明拔刀,刀鋒出鞘的一瞬連風聲都能割裂。

鬼母還未反應過來,剛剛仰頭,就被一把薄刃從頭顱中間劈砍下來。

謝長明似乎毫不費力,就像方才只是劃開一塊軟綢,而不是刀槍不入,皮肉比法寶還要堅硬的餓鬼道身體,還尚有余力,在半空中頓了一瞬,甩了甩刀尖的血珠,又順勢割下一只躍起的餓鬼的頭顱。

這次什麽都沒有了,因為只有鬼母是有血的。

那人有些許的怔愣。他竟不知這是哪個門派的弟子,著實是後生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