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 同路

片刻的沉默後,謝長明問:“你怎麽待在樹上?”

盛流玉沒有得到答案,懷疑方才是自己聽錯了。即使世上確實有人想要抓他,也是為了接近天神,而不可能是要拔他的毛。

但對於一只鳥來說,拔毛是最殘忍的酷刑。

他止住了想象的畫面,因為過於殘忍,甚至打了個哆嗦,但很隱蔽,應該沒有被人發現。

謝長明略低下頭,看到盛流玉那雙被煙雲霞遮住的眉稍稍皺起,似乎在想什麽很不好的事,又如夢初醒。

他慢吞吞道:“方才這裏還在上課,人很多。很煩。”

通往竹舍的是一條小路,鑰匙在謝長明手中,盛流玉又很不會認路,所以在路口等他。

這裏雖不是他們這個年級上課的地方,但只要人群中有一個認出長明鳥,就會引起圍觀。

從方才的舉動來看,盛流玉可能有點愛炫耀自己漂亮的羽毛,但又不喜歡被別人看到,被評頭論足。

至於不想給別人看又為什麽能被稱之為炫耀?

那是謝長明單方面的認定。

盛流玉繼續道:“隱身的話,有很多人經過。”

所以需要找一個不引人注目的地方躲一躲。

如果是人,大約會站在樹叢裏,而盛流玉是鳥,所以本能地選擇落在枝頭。

謝長明還記得他方才的樣子,很輕松,像是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地方,垂在半空的小腿微微搖晃,隱藏在晨光與樹影中。

謝長明往前走,盛流玉落後半步,綴在他的身後。

走到小路上時,謝長明俯下.身,撿起一根羽毛,他問:“這麽容易就會掉毛嗎?”

有謝長明帶路,盛流玉很安心,放空地跟著他,直到因慣性撞了上去,又聽了謝長明的問話,很有些委屈:“上次翅膀的毛拔了後,還沒長好,被樹枝一蹭,很容易就掉了。”

謝長明沒有將那根沒長好的羽毛還給他,反正又安不回去。

穿過小路,眼前是一個被青竹環抱的竹舍,屋頂上面蓋著稻草,屋子不大,形制古樸,建在山峰上,旁邊是一個小潭子,潭水上開滿荷花,落了幾只白鷺鷥,很有些意趣。

若是要談詩論道,宿舍不夠寬敞,飯堂又太俗,大庭廣眾之下又不好高談闊論,這樣的地方正好。

難怪要一枚靈石一天,也有幾分道理。

可對於散修而言,這個價格無異於敲詐。

但是沒關系,盛流玉是富鳥,吃上百枚靈石一袋的七竺,自然也租得起竹舍。

至於謝長明,他是被請來講課的補習先生,也蹭上了散修待不起的地方。

謝長明拿出鑰匙,打開上鎖的門,擡眼看去,屋內布置簡單,很清靜,但可能是許久無人租賃,家具器物上都落了層灰。

他捏了個法術,才徹底地推開門。

盛流玉走了進來。

他們坐在靠湖的那張桌子邊,謝長明從芥子中拿出幾本冊子,推到盛流玉眼前。

“今日講陣法。”

盛流玉抿了抿唇,他看不到書上的文字,所以才不能自學,卻還是翻開了書。

這書與尋常的很不同。

上面的文字不是用普通的墨水寫的,而是摻雜了火系靈力。火靈力經久不散,盛流玉能很清楚地“看”到紙面上由不同溫度構成的陣形。

這樣做,說起來簡單,實際卻要對靈力的控制分毫不差,若是出了一點差錯,就可能將整本書燒得一幹二凈。

盛流玉並不知道這些,很新奇地將這本自己能看得明白的課本翻來翻去,他有點好奇地問:“怎麽這麽薄?我看發下來的書不是很厚嗎?”

謝長明道:“你不需要學那麽復雜的。”

盛流玉:“?”

看來,果然不能指望小長明鳥是那種很乖的學生,教什麽就聽什麽,囑咐什麽就做什麽。

於是,謝長明對他解釋:“陣法一門,自古就很難學。即使是通識,也不簡單。書裏很多陣法,就是屬於擴展,考出來太難,學生大多不能通過,肯定不會考。”

盛流玉用手背托著下巴,紆尊降貴地點了下頭。

看神情,不太像是在聽課,倒像是在聽故事。

謝長明開始感覺到棘手。他從前沒有教過別人,會的東西,大多都是自學,所以並不認為教課是很困難的事。即使在書院裏看到些不務正業的學生,仍沒有深刻認識到自己這樣的人是少數。

故事說到一半,還要繼續往下講。

謝長明道:“而刪掉那些,還剩一半。這裏只有不到四分之一,因為另外的那些很大可能不會考。”

盛流玉換了個姿勢,這回是用掌心托著側臉了,手指微微蜷曲,搭在煙雲霞上,指尖是淡粉的。

他問:“為什麽呢?”

謝長明道:“因為一個人的師承、門派、經歷,會體現在他的一舉一動中,誰也不例外。比如這位真人,他的死對頭研究的是聚靈陣,他就不會考這個,也不太願意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