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離開
又過了一日,許先生可能是休息好了,緩過神,才想起來謝長明這裏還臨時寄養了只十分重要的小長明鳥,終於登門拜訪,代表書院表達關懷之情。
他來的時候,屋裏沉默無言,十分寂靜。
謝長明在窗前看書,床上攏著帳子,將裏面的一切遮得嚴嚴實實。
許先生奇道:“鳥呢?”
謝長明指著帳子。
許先生看了過去,以他的修為,不需費力就能看到帳子裏的情況。
床榻上躺了一只小長明鳥,閉著眼,伏在枕頭上,渾身上下一點靈力也無,連呼吸都比平日裏微弱了幾分。
許先生很驚訝:“他怎麽成了這個模樣?從前恨不得跳起來拿翅膀扇人,現在病懨懨的,看起來半死不活。”
謝長明沉默地看著他。
盛流玉是只很體面的鳥,平日裏並不搭理人,也不會想用翅膀扇人,能讓他有這樣沖動的只有許先生。
難舍難分幸好靈石離得遠,收不到音,否則恐怕許先生在不久後也要陪著陳意白去拔舌地獄一日遊了。
謝長明解釋道:“他用幻術化出翠沉山,以翎羽為箭,射穿了上始峰、尋坤峰上的陣眼。”
許先生道:“這我知道。但長明鳥天生有破魔之能,不至於拉個弓,射幾箭,就枯槁至此。”
謝長明道:“他眼睛看不見,摸不準陣眼的方向,就用自己的血暫時凈化了魔氣……”
“嗯?那也頂多眼睛疼幾天,現在靈力都沒了?”
謝長明冷靜道:“我還沒說完。”
許先生做了個閉嘴的手勢。
謝長明道:“為防魔族幹擾,他用了貫越陣。”
許先生恍然大悟:“我懂了,是那個陣法的後遺症。”
又感嘆:“沒料到他竟這樣深明大義,從前倒是我看錯了。”
許先生十分知恥後勇,立刻提出要親切地問候盛流玉。
但謝長明覺得,他就是想找個由頭逗鳥。
掀開帳子前,許先生轉頭問:“可他現在這個樣子,靈力凝成的字也分辨不出來,怎麽說話?”
謝長明將桌角的靈石丟給他。
許先生接住了,看了一眼便明白了用處,笑著道:“倒是方便。”
謝長明繼續看書。
許先生道:“這次的事,你受了驚,又吃了苦,書院裏很是愧疚,特意讓我來探望你。”
盛流玉聽得到,卻不想搭理他,勉強應了一聲。
許先生接著道:“所以,你想要什麽盡管提出來,我們都盡量滿足。”
盛流玉撐著手臂坐起身,靠在床頭,輕聲問:“真的?”
許先生知道他是一只體面的、自矜的神鳥,不會提出讓人為難的要求,所以張口道:“難道還有假的不成?”
盛流玉將另一塊靈石從枕頭底下拿出來,貼在耳邊:“剛才沒聽見,你重說一次。”
許先生:“自然不會有假。”
盛流玉偏過頭,對許先生笑了笑,很有幾分皮笑肉不笑的意思:“那好。我要搬出去,不要住在這。”
許先生一聽,急了:“為什麽不要住在這裏,是謝長明沒有好好照顧你嗎?”
盛流玉並不回答,像是默認,又像是要許先生猜。
許先生不能強迫一只病鳥回答,只能朝沉默的謝長明看過去。目光很難以置信,像是在指責他沒有照顧好可憐的幼崽,竟然還在小長明鳥受傷的時候欺負他,一副看錯了謝長明的表情。
這完全是無稽之談。
謝長明無視許先生的指責,走了過去,順手拿走靈石,將許先生趕了出去。
他知道許先生不是個正統的正人君子,沒有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高尚品質,於是放下帳子,捏了個法訣,帷帳之內成了一個不能被窺探的小空間。
謝長明問:“怎麽突然不想住在這裏了?”
直到他的聲音從靈石中傳出,盛流玉才意識到換了個人,他怔了怔,過了一會兒,才慢吞吞道:“沒有突然。”
意思是一直。
謝長明不疾不徐道:“現在思戒堂都忙著處理別的事,沒人有空重新探查疏風院,也不知道有沒有魔族奸細在探查你的消息。”
“你待在這裏,很安全。”
他說出很令人安心的話。
可盛流玉不為所動。
他閉著眼,長而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下落下一片青灰的影子,更顯得膚色是冷調的蒼白。
然後反問:“為什麽安全?”
謝長明沒有說:“我會保護你。”
雖然這是真的理由。
他只是對盛流玉說一個假的:“因為沒有人知道你在這兒。”
盛流玉歪著頭,似乎很疑惑:“我去別的地方,也不會有人知道。”
又很理直氣壯道:“我不要和別人住在一起,不喜歡。”
幼崽就是這樣,很任性,想要做某件事的時候,是不能被道理勸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