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晴天娃娃

但是夏蒹不會攀巖,也不會遊泳。

懸賞司內,夏蒹以手做扇,熱的口幹舌燥,卻莫名不想就這麽離開。

旁邊放著看過的懸賞令已經堆成厚厚一沓,負責此地的東家以黑紗半覆面,“最近的就這些,再往下翻便不知是什麽猴年馬月的了。”

“這樣。”夏蒹尬笑著點了兩下頭,手指頭不安分在他眼皮子底下又翻過兩張。

“行了吧女俠,已經翻到頭了。”

“這樣,這樣。”夏蒹傻笑了兩聲,東家明顯不耐她這一套,上去便要將她手中的那一沓懸賞令拿回來。

“哎呀!”

夏蒹用指頭死死抵住紙張,擡起臉來,“我瞅著了,這張好像挺合適的,您再讓我細看看。”

她迅速拿起這張懸賞令,東家的手直接橫過來,將兩沓懸賞令都收了回去。

夏蒹抿了抿唇,低下頭看,越看眼睛越亮。

“就是這個!我要接這個!”

*

拿著懸賞令從懸賞司出來,天還在下雨。

夏蒹撐著油紙傘,將懸賞令護在懷裏,面上是忍不住蕩起來的笑,就連腳步都顯得比往常要輕快不少。

少女穿著的繡鞋早被雨水打濕,她渾不在意,任憑繡鞋被雨水打透,腳步像是快跳起來,撐著自己的紅色油紙傘往前小跑著。

卻在經過一個拐角時,眼神下意識往右看去。

熟悉的小攤子,興許是因為下雨,桌子都擺在了廊檐下。

依舊是擺滿了孩童路過時會駐足不前的各類東西,旁邊還放了個大大的木桶,用蓋子蓋著,估計是看到夏蒹打著油紙傘經過,婦人的聲音自廊下飄出來。

“酸梅湯——自家煮的酸梅湯——”

夏蒹腳步愈來愈慢,最後大步往攤位的方向走了過去。

“來一碗酸梅湯。”

她聲音有些僵硬,視線對上婦人的眼睛時,哪怕早有心理準備,依舊生出怪異的感覺。

這種感覺,不只是因為她曾在夢境中進入過這個婦人的身體,更是因為眼前這個人是裴觀燭曾放在心裏的故人。

婦人眼白微黃,盯著她看了半晌,面孔忽然變得十分扭曲驚愕的瞪向她

“你,你......”

“嗯,”對方這樣慌亂,夏蒹的心反倒平靜下來了,“來一碗酸梅湯。”

秦媽媽的手卻僵持在半空沒動。

她的手腕上已經沒了金鐲子。

以前的手便是雙操勞手,如今這雙手變得更像老樹皮,黑黃的皮膚上遍滿肉眼可見的毛孔,皺紋像是樹木生長的紋路般長滿了這雙手的每一條縫隙。

雨水濺落上油紙傘面,嘀嗒落下,稍有重量,夏蒹這才收了傘,走進廊檐下,捋起了有些淋濕的衣服袖子。

秦媽媽背後,沒有點燈的屋內又響起了斷斷續續的咳嗽聲。

那道令人不適的視線又落到了她身上,夏蒹眯起眼看過去,卻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秦媽媽明顯也聽到了咳嗽聲,她變得和上次一樣,有些不安的頻繁往後張望,但還是皺著眉頭看向了夏蒹。

秦媽媽的面相並不溫柔。

夏蒹看著她的臉,無法理解為什麽裴府當年會將她招進來。

她長得很兇,是那種第一眼看過去會讓人覺得不舒服且害怕的兇。

“姑娘是從金陵來的。”

肯定句,夏蒹輕點了下頭,顯得有點柔,抱著懷裏的懸賞令,“您以前也在金陵待過。”

這話說出口,不亞於與她直面交鋒。

秦媽媽對她是明顯的抵觸,“姑娘是聽你身邊那位公子說的吧?”

夏蒹沒說話,視線探過去。

秦媽媽粗糙的面孔浮出一絲怪異的笑,面相顯得更兇,“賤婦確實曾在那位公子身邊伺候過一段日子。”

前幾日見到裴觀燭時她還十分恐懼驚慌,現下單獨對上夏蒹一個女子,便忍不住原形畢露,呲著口暗黃的牙,“姑娘是他的相好吧!恕賤婦多嘴,那位公子可不是個什麽好歸宿。”

她一連串說了不少話,但每句話都浮現出對裴觀燭的惡意,夏蒹眉心微皺,秦媽媽不是什麽好人,看來她也不必想什麽懷柔政策,讓秦媽媽和裴觀燭重修舊好,感化裴觀燭讓他放下屠刀之類的蠢法子了,這倆只能說是惡人自有惡人磨,雖不知確切發生了什麽,但秦媽媽如今怕裴觀燭怕成那副德行,肯定秦媽媽才是被磨的那個惡人。

屋內的咳嗽聲響起,那是屬於男人的咳嗽聲,夏蒹想起夢中被推出去的那個男孩,有些不適的微微皺起眉,“您還是快把酸梅湯端出來吧。”

她這話明顯就是不想待了,秦媽媽眉眼微壓,用那雙三角細長眼陰陽怪氣瞧她半晌,像是想說些尖酸刻薄的話,嘴皮子剛張開卻又閉了回去,不甘不願的冷哼一聲才進了黑漆漆的小屋裏。

屋裏滴答滴答落著雨。

秦媽媽用腳將木盆踢到漏雨的地方,雙眼陰森瞪一眼外頭拿著紅色油紙傘的少女,視線一轉,便見自己坐在炕上的兒子也正直著身子癡癡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