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肩上染月

“母親,我到如今才察覺,我其實是一個心智不穩的人呢。”

“心智不穩,總是會被她所欺騙,莫非——”

蒼白到好似沒有血液流通的指尖觸到右臉,這裏曾有她咬下的痕跡,可如今卻已恢復如初。

少年微微蹙起眉,想起那道齒痕的消失,心中感到一股莫名的情緒。

這種情緒難道就是所謂的——‘不舍’嗎?

“莫非,我實際上也是個貪戀俗欲的人?”他歪過頭,墨發之上,血紅色的發帶隨之搖晃到一側。

“我想,母親你如果當時不選那個女人,而是讓夏蒹來誘引我,我也許會中套呢。”

像是被自己說出口的話逗笑,裴觀燭坐在床邊的木椅上,笑的渾身顫抖的彎下腰,“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過,她也不會做那種事吧,夏蒹雖然聰明又狡猾,但其實是個好人呢,”裴觀燭笑著站起來,伸出手拉過床幔,“和你,和我,和那個死人都不同。”

床幔下,女人躺在淋滿汙穢的床榻上,如死屍一般僵硬,面孔朝上,睜著一雙毫無神采的眼睛,像是自始至終沒有聽到絲毫動靜,若是胸口尚所起伏,簡直讓人懷疑她是不是已經死了。

“唉,真是可憐,”裴觀燭動作慢條斯理,從袖子裏掏出方雪白帕子遮住口鼻,看向女人躺著的淋滿汙穢的床褥厭惡的蹙起眉,“所以我才覺得,死於你我而言是一種解脫,明明都讓人給你準備好繩子了,不過——”

裴觀燭彎起眉眼,蹲下單膝,貼近女人的耳朵,輕聲開口,“母親,鏡奴看到你這副樣子,真是從心往外感到愉悅。”

“畢竟,鏡奴從很久之前就在等這一日了,”少年笑聲沾滿惡意,“而且父親最喜阿母,母親一直這樣努力效仿,如今終於一模一樣,可喜可賀。”

他停下話語,笑容加深,露出森白的牙齒,在女人耳邊好似惡魔囈語。

“其實,府裏從未鬧過鬼哦。”

“若是之前,母親聽到這些話可能會激動地哭出來吧,”裴觀燭側過臉笑著注視對方空洞的雙眼,“一切都是我做的哦,不管是你夜裏聽到的女人的哭聲,還是常常看到的,屬於女人的‘鬼影’。”

女人的眼珠一動不動。

少年輕輕“唔”了一聲,忽然想起些什麽,“啊,對了,”

他起身往妝台的方向走,“我要借走母親一些首飾,之後會歸還您的。”

*

夏蒹這一倒下,便睡了個天昏地暗。

期間她也曾睜開過眼,只是思緒還深陷混沌裏,隱約看到柳若藤和許致坐在她身邊,二人忙活著幫芍藥的忙,給她額頭換上新的涼毛巾。

男女主真是好人啊。

不像某個沒良心的殺人魔。

“夏姑娘,”興許是看見她睜開了毫無神采的眼,柳若藤在她揮了揮手,“多虧夏姑娘,我們這次的懸賞任務才得以完成。”

完成了啊?那真是太好了。

夏蒹喉嚨間發出一聲“嗯”的音節。

“雖然結果出人意料,不過確實如我與師兄來時的猜想一樣,這一切並非鬼魂作祟,而是人為,也是我們有所疏忽才讓夏姑娘遭遇了不測,萬幸當時有裴公子在身邊保護了你。”

夏蒹:?

哈?

“還有,那個在夫人身邊伺候的王婆子我們已經將她押送進官府了,她不僅裝神弄鬼,府上縱火,在這之前還曾打暈過小少爺,綁架了夏姑娘你,官府那邊一定不會放過她的,夏姑娘以後再不用怕了,我們在夏姑娘病好之前也會一直在裴府守著你的。”

柳若藤的聲音很溫柔,怕夏蒹聽不清,語速還特意放慢了很多。

“對了,還有件事,”她像是有些猶豫,“我說了,夏姑娘不要難過,陳夫人她——”

陳夫人她好像被幻覺嚇出了癡症。

簡單來說,就是陳夫人瘋了。

夏蒹躺在床榻上,昏迷的意識回想著柳若藤帶給她的這個消息。

一時也分不清,陳夫人落到這個下場,對比原書上吊自縊的結局,是好還是壞。

雖感嘆,但夏蒹對她生不出什麽同情,會救她,也只是為了能讓裴觀燭手裏少一條人命。

若裴觀燭的生母,於裴觀燭而言是地獄。

那麽陳夫人,於裴觀燭而言便是另一個深淵。

原書中裴觀燭死後很久,主角二人途徑金陵一戶茶館,曾聽說書先生說起這個殺人魔的前生,二人聽完一場,感慨良久。

當時金陵裴府早已剩了個空殼子,全府上下死的死瘋的瘋,當家的老爺也因教子無方,被上京禦史彈劾發配荒遠任職。

說書先生對裴府往事十分了解,每每上台,茶樓裏便人滿為患。

那殺人狂裴公子,當真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這句話,說書先生在原文中說了兩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