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辦法總比困難多,郁理是真這麽想的。

當初一無所知下她都磕磕絆絆過來了,現在只是從頭再來說辦不到更不可能。

又是新的一日到來,本丸裏正是秋日時節,也是田地裏最忙碌的時段之一。

就算嘴上常常出言不遜,但行動上不動行光其實都有乖乖聽從安排,哪怕是被指派輪值馬當番或畑當番都不曾抗拒悶頭幹活。

離開信長公已經很多年,如今又以全新的姿態在新的主人手下做事,不動行光對這一切其實並無不滿,但是……

“呼……嗝!總算結束了!”

紅著鼻頭一屁股坐在田梗邊,醉熏熏的短刀也不管身上會不會被泥弄得更臟,手握著農具直接脫力一樣呈大字型仰頭倒下去。

鼻端是泥土和草木的氣息,眼中全是藍天白雲。

“啊~天空好高……”

短刀半迷著眼開著醉腔感嘆,肆意地享受著工作結束後的安逸,又帶著平日裏自我放逐的自暴自棄。

反正他就是一把沒用的刀,渾身沾滿泥土又怎樣。

下一秒,被頭頂突然多出來的一張明艷面容嚇得淡定全無,慌慌張張連滾帶爬的從地上起身,崩緊全身站直:“主,主公?”

為什麽突然就跑來田地這邊啊!嚇死他了!

雖然今代的主人是名年輕女性,但就算拿信長公當標準看人的不動也說不出眼前人一個字的不好,對方出陣殺敵時的無敵之姿和軍議時幾乎從未失誤過的戰術指揮足以讓他在任何時候都下意識地保持畢恭畢敬。

強者是不分性別的。

但會分性格。

和性格恣意有著殘暴名聲的前主比起來,這一位要寬和很多。她一身家居休閑的素色浴衣,長發優雅盤起,外罩著一件彰顯貴人身份的名貴羽織,仿佛畫中的仕女般正淺笑看他。

“畑當番辛苦了。”一邊說著話,對方擡起手上的竹籃微晃了晃,“突然一時興起,想動手摘點青瓜,不動君知道它長在哪片區域嗎?”

小酒鬼這會兒酒嗝都不打了,只是舌頭打結一樣的伸出雙手想接過籃子:“這、這這種小事我我我來就好!主主公您站在這裏千萬不要下下下田!”

片刻後,日常用於田間灌水的小河邊。

脫去內務服外套,只著T恤在身的酒鬼少年盤著腿一臉拘謹坐在河灘邊,往常因為喝酒而熏紅的臉這會兒正因為緊張窘迫通紅一片,一雙手臂直直地撐著腿,眼睛看似盯著面前奔流不停的河面,可眼角的余光卻是不斷往自己的左側偷瞄。

他脫掉的外套平鋪在那裏被當成臨時墊子讓主人坐著,兩人中間放著竹籃,裏面是一只只清洗得幹凈水靈的荷蘭黃瓜。此時,主人正歡快地享用著。

“哎呀,果然還是剛摘下來的瓜果最好吃了,以靈力催生的食材就是比現世普通生長的食材滋味更好,大家把田地打理得很好呢。”她在間隙裏誇贊了一句,這時側頭看了少年一眼,“不動君,不嘗嘗嗎?這也是你的勞動成果。”

“非、非常感謝您!”不動挺直脊背大聲道,“但是,不用了。”說話間他別過頭,一臉局促不安。

他是第一批五十刃之一,也就是說來到這座本丸一月有余了,雖然平日裏仗著耍酒瘋在長谷部等刃面前挺無法無天的,但有主君在場的情況下那是從來沒敢造次過,可像現在這樣和對方單獨相處的場合卻是幾乎沒有。

原本以為自己就是把廢刀怎樣都行的不動行光這會兒恨不能時光倒流,把數分鐘前在地上打滾想就這麽睡過去的自己拎起來直接放河裏洗幹凈再拿出來,這樣就不用讓主人看到這麽臟兮兮的他了。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主人獨自找來的那一刻,向來什麽都無所謂的不動心頭突然就湧上了一股慚愧丟臉的情緒,莫名而又強烈。

——肯定是因為自己現在滿身是泥在殿前失儀的關系,就算再怎麽沒用也不該這副樣子的。

“用不著難為情的。”身旁的人笑了,“畑當番如果還一身清爽那才奇怪,何況我還得謝謝不動君,特意借了衣服給我當墊子。”

“沒、沒什麽,您太客氣了。”短刀趕緊回道,硬是沒敢轉頭去看,這副又慫又慚愧的模樣和平時的囂張表現形成了極度反差。

很快,他就聽到一個讓他全身一僵的問題:“說起來,不動君來本丸也有一個月了,怎麽樣,在這裏還習慣嗎?”

這是很正常上下級詢問,如果是其他刃聽到一定是非常禮貌地回答“這裏很好,多謝主君的關心”雲雲,但輪到不動就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短刀對自己平日裏的表現有多差那是心知肚明,那副總是醉醺醺還不時耍酒瘋給同僚添麻煩的樣子就算有心找補也整不出什麽像樣的理由,換成性格嚴厲較真一點的上位者,他這樣的家臣早就被一刀砍了死不足惜,哪還能優哉遊哉吃好喝好混到現在。